她叹的这口气虽轻,却生生叹到了顾宸石的心里,刺激得他心里直冒酸水,刚浮上的笑意瞬间无影无踪,脸都沉了下来。
他径直往饭店门口走去。
苏雪筠走到包厢门口,招呼了一个服务员过来,将首饰盒递给她说道:“麻烦把这个还给里面的林先生。”
服务员点头应道:“好的,小姐。”
她推开门,苏雪筠闪到一边,她暂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子清。
服务员朝包厢里看了一眼,神色微愣,然后看向苏雪筠,把首饰递还给她道:“小姐,这里面的客人已经走了。”
苏雪筠一看,果然里面没人了。
“给我吧。”身后想起了顾宸石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接过首饰盒说道:“我让人寄回去给他。”
正好他的秘书邵斌过来,他顺手递给邵斌:“寄还给林医生。”
邵斌连忙应声道:“是。”
顾宸石伸手去牵苏雪筠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苏雪筠第一反应是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但他握得实在太紧,苏雪筠比不上他的力气,瞪了他一眼,也就由他握着了。
秋意渐凉,苏雪筠穿得少,刚走出饭店门口就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脖子。
顾宸石放开了她的手,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还是老毛病,光要风度不要温度,怎么教都教不会。”
西装外套带着顾宸石身上的体温,本来苏雪筠穿着有点受用,感觉暖暖的,听他这话,直接朝天翻了个白眼,既然老要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那还要找她结婚干什么?她要的是老公不是老爸。
苏雪筠将身上的外套扯下来扔进顾宸石怀里:“我不冷,谢谢小叔。”
正好钟叔将车子开到饭店门口,苏雪筠率先开门坐了进去,她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你姓苏,我姓顾,我是你哪门子的小叔?”顾宸石坐上车,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叫的吗?”苏雪筠故意刺激他。
不让叫她偏要叫,他大她八岁,仗着自己年纪大,阅历丰富,让她稀里糊涂地跟他结婚,他倒好意思老牛吃嫩草。
“我有应过你吗?”顾宸石冷哼道,这么多年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真是有够蠢的,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她就从来没想过,他为什么不愿意她叫他小叔。
他才比她大八岁,哪里就老到要比她大一辈。
还是她打心眼里就觉得他年纪大。
苏雪筠这才想起来,她叫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应过。
有时候明明两个人相处得挺和谐的,她一开口叫他小叔,他就板起脸来,变得爱理不理的。
敢情这些年她都叫了个寂寞。
可要不愿意她叫他小叔,他没长嘴吗?为什么不说?
到了御兰别院,佣人正好将菜端上来,苏雪筠本来心情不太好,不想吃的,但她一眼扫过去,桌上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她缓下了脚步。
顾宸石拉开了椅子说道:“还不过来吃饭,瘦得只剩下骨头了,硌手。”
她哪里瘦了,1米65的身高,50公斤,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也很有料的好不好,很多人夸她身材好呢。
果然是老男人,不懂得欣赏,只喜欢身材丰腴的,跟他太有代沟了,嫁给他真是牛嚼牡丹。
苏雪筠吃了小半碗饭,再多吃了几口菜就饱了,她刚想放下筷子,顾宸石说道:“再吃点。”
“饱了还怎么吃得下啊?”苏雪筠受够了他的管束,他这是娶老婆吗?分明是养女儿。
从她来到他们家,他就要求她剪短发,不许穿裙子,只能穿裤子,给她买的衣服哪怕是夏天的,都是最保守的款,化妆之类的,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本以为她长大了,总能摆脱他的束缚了,结果这下倒好了,下半辈子都赔进去了。
“你要是喜欢管人,就生个女儿去,我又不是你女儿。”苏雪筠气鼓鼓地冷哼,嫣红的樱桃小嘴角因为刚才喝了汤,润润的,让人很一亲芳泽的冲动。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正好想要个女儿,靠你了。”顾宸石眼底眉梢都染上笑意,好像他的女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似的。
“靠我?”苏雪筠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迷糊。
“靠你帮我生一个。”顾宸石望着苏雪筠,要是能生个女儿,跟她一样奶凶奶凶的,那真是齐全了。
“你想得美,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苏雪筠差点要跳起来了,她一直也没明白顾宸石为什么要骗她领证,要说他爱她,不好意思,除了失忆这段时间他对所谓的向晚意不错以外,她还真没看出来。
她跟他住一起的六年,一直都在斗智斗勇,不说是仇人吧,那起码也是死对头。
她会信这男人爱她?她又不是没被戏耍过。
那时脸都丢大发了,要不是她及时发现,在银杏树林里先发制人,不知道要被他嘲笑多久。
那次的事情她心伤太久,所以哪怕失忆了,都能在梦里再现。
她是有多蠢,才会被他骗第二次。
“这是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吗?”顾宸石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也难怪他要挂下脸色来,任哪个男人被怀疑不行,都要变脸的。
苏雪筠哼了一声,她才懒得知道他力足不足呢。
她站起身,转身上楼。
到了房间里,她准备洗澡,无意间推开开衣帽间的门。
衣帽间很大,比一般的房间还在大些。
两边都做了一体式到顶的大衣柜,柜子里分门别类放着满满当当的衣服、首饰、包包。
她手指在衣服上一一滑过,里面的衣服设计精致,面料柔软,都是年少时她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的。
在她的记忆还是向晚意的时候,她是欢喜的,可是当她是苏雪筠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酸。
这算是什么?是补偿吗?
补偿她年少时只能穿最单调的黑白灰,青春岁月里毫无鲜亮的色彩。
还是补偿她年少时无家可归,只能寄人篱下的苦楚。
她不怨他连累她爸爸牺牲,让她妈妈听闻噩耗心脏病突去世,她爸爸有自己的信仰和责任,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意味着随时有牺牲的危险,她爸爸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作为女儿,她为有这样的爸爸而感到骄傲。
可是,年少时她仍然无数次忍不住躲在被窝里痛哭,她总是想,如果……如果她爸爸妈妈还在世,如果她有双亲的陪伴,她是不是也能跟别的小姑娘一样,像个小公主似的被宠爱着长大。
不必行单影只,不必孤独无依。
如何能相信他口中说的爱她,爱一个人是像他这样的吗?
苏雪筠猛得关上衣帽间的门,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了,她已经不稀罕他的好了。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她长大后他迟来的殷勤。
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