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都已经到了紧急退游的地步到底有多严重?
五秒?
五秒她能干什么?
在这一刻顾箐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怎么也理不出思绪。
她整个人身体软的一塌糊涂,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楚博衍轻薄的睡衣上也不自知。
温热的触感自肩膀上晕开,怀里的人像是突然没了骨头柔软得不像话,楚博衍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他放开她腰间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时,顾箐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泪如雨下看着他因为她的反应而更加充满惊惧的眸子,轻声哀求,“楚博衍……小老哥,求你,你好好的……”
——千万别出事!
——求你了!
而,楚博衍先是被她眼里的害怕吓住,他条件反射就想将她重新揽进怀里哄。
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变了。
慌乱,惊惧如潮水般席卷褪去,转而瞳孔里变成了温润,和熙,包容宠溺的笑意。
见到她哭,似乎也是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只是抬手用指尖刮去她脸上的泪,轻声叹息着。
“就知道你会哭……”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乖,别哭了……”
“只允许你难过一会会儿,就……三天,三天之后,记得好好生活。”
顾箐哭声顿住。
她茫然地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听着熟悉的只有小老哥才会有的,历经沧桑像久酿甘甜的果子酒一样低沉醇厚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神奇。
她总能从他那低沉的嗓音里面听到自己需要的安全感。
就仿佛她打心底里认定,无论在何种境地,他永远会保护她一样。
“……小老哥?”
男人笑着回她,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深山里传来似的,缥缈中带着让人听不真切的模糊。
他说:“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我丢失的记忆。我要离开了,顾箐。”
最后盘旋在耳边的回音是,“再见,顾箐。”
“再见……顾箐……”
人的思维真的很奇怪。
她为什么会觉得他是特意来跟她告别呢?
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他要消失了。
不仅要消失在游戏里,也会消失在现实世界里。
她是不是有病?
她怎么可以这样想?
顾箐眼泪奔涌而出,哭着伸手去碰他的脸,“你为什么要道别……不要再见,我不喜欢‘再见’这个词。”
手腕刚抬起,眼前已是一片虚无。。
同一时间空间一阵扭曲。
再一次睁眼,她的意识已经到了熟悉的攻略室。
感受到小世界的记忆在消失,顾箐泪眼模糊,抖着手第一次在记忆还没消除完成将头上的头盔摘了。
——他在跟她道别!
——楚博衍那傻子在跟她道别!
“箐姐,记忆还没清楚完,请戴回去。”初九上前按在她的手腕上,提醒她,“箐姐,你必须清楚完记忆才可以将头盔摘下来。”
“起开!”
顾箐将她挥开,跌跌撞撞往门口跑,这是感应门恰在此时打开……又合上。
初一来了。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顾箐女士,我受一号所托来清除您的记忆。”
“不要……”顾箐摇头哭着往后退,却一脚退进了初九的怀里。
她转头看着初九一双泪眼里满是祈求,“初九,不要清楚我的记忆。他刚刚在跟我道别,他刚刚意识进了游戏在跟我道别,他怎么了,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箐姐,清除游戏记忆是设定好的,而且经过数据推演,这样对您……是最好的结果。”
初九的琉璃眼毫无感情,说出的话却人情味儿十足,“箐姐,一号是为了您好。”
“不要……”
顾箐哭倒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我不要他为了我好,我不要什么数据推演,我不要……”
初九的手在伸往顾箐的胳膊上时一再停顿,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的面部肌肉在通过接受到的情绪而配合着做出难过的表情,脸部微微抽动。
她不会哭。
她没有眼泪。
可不代表她不悲伤。
初一比初九的感知力高级多了。
他看穿了一切,看向初九的眼神带着安抚。
而后,他蹲在地上目光平静,看着顾箐语气认真,“顾箐女士,一号在我来之前进入了深度昏迷,他已经移交给特殊部门医治。”
“你想知道他在昏迷前短暂苏醒的两分钟里留了什么话吗?”
顾箐哽咽着猛点头。
因为动作过大,眼里的泪顺着下巴滴下来仿佛义无反顾求死的绝望可怜人,每一滴都在决绝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想要去寻求解脱。
初一将屏幕投射到了电子屏上。
画面里,楚博衍眼睑半开,几乎看不出他是醒着的。
只有血色尽失的唇在上下阖动。
前一分钟没有一丝声音。
顾箐屏住呼吸,死死咬着舌尖,让自己不错眼的盯着屏幕。
可仍然没有声音。
她不明所以,转头焦急地看向初一。
初一解释,“这里是机密,做了保密措施,现在可以了。”
屏幕上突然有声音传来,顾箐迅速转头去看,发现他似乎交代完了非常重要的事。
因为他的神色看着似如释重负,又似终于解脱困局后的释然。
之后便是沉默。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缓力气,也像是在斟酌语气,或者踌躇组织语言。
可也只是须臾。
他努力睁开了眼睛遥遥看着,眼神没有焦距,一片虚无。
“似乎没有什么能说的。”
他轻声叹息,语气哀伤悲凉。
“后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欧阳被暂时限制自由,等东西顺利回国,他会回来的,时间不会太长,不用担心。”
说着他眼角滑落一滴泪,嗓音里满是遗憾。
“初一,我放心不下她……”
“”初一,请务必答应我清除她所有的游戏记忆。”
说着他短暂停顿后,艰难道:“如果可以,请同时清除她跟我在现实世界里相识的所有记忆。”
说完这些,他已是极限。
声音虚弱无力,几乎听不见,可顾箐还是听见了。
他说:“以我对那小丫头的了解,忘记我……她才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