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鸢倒漂亮,是哪家的孩子给你画的?”
合德等瑞儿向他姐姐许了一堆好处,几乎将这几日攒的生辰礼都掏光了,才施施然走过去,直接戳破了女儿。
当利甜甜地笑了:“什么都瞒不过母后,是许家一个小子。”
“这纸鸢也是人家给你做好的?”
“那不是,我昨儿一说,大家就主动说要帮忙,盛情难却,所以我就让他们都帮忙了。不过我也出力了,您瞧,山君眼睛就是女儿画的,是不是很传神?”
“你呀,小骗子。”
合德点点她的鼻尖,却没多说什么。瑞儿天性柔弱,对家人和朋友格外喜欢奉献和分享,性子里还带着股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
这性子说来其实更像……皇太后。
但好在这孩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容易被骗,也知道自己脾气太绵软了。所以对完一向板着脸装沉默,而且格外听兄姊的话。
炤儿和当利也都将照顾弟弟当作自己的责任,只是当利腹黑的性子总让她忍不住逗自家这个蠢弟弟,分明自己比兄弟两个加起来还富有,偏喜欢骗弟弟的小金库,转头又将骗来的钱全帮弟弟投资去了。
“去年我记得你大舅在边塞无意间发现了一处煤矿,你帮你弟弟就投了不少钱,今年又打算帮你弟弟投资什么?”
当利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行行行,母后不做那种总打探子女收入的母亲,总之你自己有分寸啊,咱们可是说好的,踩线了就没收全部。”
“皇后殿下就放心吧,女儿心里有数,弟弟的银子交给我,准没错!”
看着一个六岁大点的漂亮小姑娘拍着胸脯给你信誓旦旦的保证,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合德一把搂住自己的香香公主,笑得花枝乱颤:“哎呦,我们当利真是天底下最腻害的公主殿下~”
“母后也是天底下最腻害的皇后殿下~”
母女两个一阵商业互吹,惹得刚走来的飞燕伸手指着她们直笑:“这可真是嫡嫡亲的母女两个了。”
当利花蝴蝶似的从雍容的母后怀里钻出来,又扑进风雅的姨母怀中:“姨母好久不见,更漂亮了。姨母有没有想当利?”
“姨母的当利也越来越漂亮了。”
飞燕抱着她喜欢得什么似的,冲着合德颇有些嫉妒的说着酸话:“唉…到底还是皇后殿下福泽深厚,这么贴心漂亮又聪明可人的女儿,真叫人不知如何疼她。”
“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呗。”
飞燕听了却笑而不语,那次生欣儿给她吓着了,再加上她身体本就不易有孕,上面又没有长辈催着,又不像妹妹地位特殊,便一直没再生育。如今虽然眼热妹妹的小棉袄,但要让她自己生……嗯,那倒也不必。
“陛下和恭王殿下今日要不醉不归,倒把孩子都扔给咱们姐妹了,男人啊,真是……”
见飞燕转移了话题,合德自然也配合着点头:“罢了,他们男人饮酒取乐咱们本也觉得无趣,再喝醉了带着孩子胡闹,咱们更要头疼,倒不如我们自己玩乐。”
眼见时候不早了,合德干脆将几个孩子叫回来,用了晚膳只让他们在殿里玩大汉版飞行棋——四方棋,自己和姐姐又叫上了张昭仪和班婕妤,四个人玩儿起了合德弄出来的大汉版麻将——叶子牌。
张昭仪的依澜殿更远些,倒是班恬先到了。一进来先笑着给皇后请安,又转头瞧了瞧几个孩子。
这一世她与陛下的隔阂已成,虽没恩宠没子嗣,却又不必如当年一般被皇帝伤透了心,甚至丧了命。
这些年皇后和赵家的表现她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本性善良的她反倒很早就对赵合德生出了敬意,彻底放下她对陛下的感情后,反倒悠闲起来。
合德对安分守己的嫔妃也从不会苛责,她位份高出身好,如今班家正得用,在永巷反倒自在逍遥的很。
至于张昭仪……
“哎呀,臣妾可是来晚了?”
张宓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宫人各捧了一匣子锃亮的铜子儿,显然是有备而来。
“没晚,刚好呢。”
班婕妤背对着她,听了这声音忙笑着转头,一见那两个匣子就忍不住笑了:“你瘾也太大了,这么两匣子,是打算玩儿个通宵吗?”
“不多不多,这两个匣子也就够我玩两个时辰。”
张宓一甩袖子,对自己稀烂的牌技很有自知之明:“要不是皇后殿下每日还要打理政事,真想玩儿个通宵。我宫里的宫人总是故意哄我玩儿呢,没意思。”
“谁让你一输就乱喊乱叫的,他们做下人的,自然害怕。”
这也是张宓的个性使然,打牌容易激动,但也不是生气,可宫人一见她那副激动样子,哪儿敢让她输呢。
“不说这个了,今天我可要好好大杀四方。”
张宓搓搓手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冲另一边的合德说道:“对了皇后殿下,我那姐姐近来不知打什么主意呢,小动作不少,您可千万别放了她。”
“你姐姐有你这么个妹妹,真是她的福气。”合德将起好的叶子牌打了一张:“还想着捞她呢。”
张宓连忙道:“碰,谁想着她,烦她还来不及呢。臣妾只不过想看着张家倒台,她失了靠山之后的倒霉样子。”
班婕妤不紧不慢地理好自己的牌,听了这话笑着瞟了她一眼:“口是心非,在咱们面前还遮掩什么,你姐姐那样的聪明人跟着张家没了,的确可惜。”
“是呀,天底下没王法的事儿多了,似王家这样藏污纳垢到罄竹难书的,也是世所罕见了。”
“哎等等,我再碰!”
张宓见合德要去取牌,连忙喊着,手忙脚乱将牌拿了出来,嘴里还闲不住:“呵,当年我娘随军一路不离不弃,却在缺粮时被张柴杀了拿去讨好上级时,我就知道他压根就是个畜牲。”
“张蓁她娘是后嫁进去的,那时候张柴早就升起来了,虽说他一向只拿男孩当人看,但对我们这些女孩却也都打着送人走关系的想法,自然也不曾苛待,她心里还有幻想,也不奇怪。”
张宓说起这些事时很是平静,亲眼目睹了母亲死于乱刀之下,眼看着士兵架起大锅,闻着母亲的味道。
时年五岁的张宓早在那一刻就已经疯了。
张蓁一直觉得她说要覆灭张家的话不过是怨恨张家的不公,憎恨张家的无情。她并不觉得张宓真的会去做这种事,因为没了张家,她们姐妹两个也什么都不是。
唯有皇后,
张宓偏过头,看着端庄温婉的皇后殿下,在明亮的烛光中那样悲悯。
唯有皇后第一次和自己相见时,看着自己拿起不知藏在哪儿的匕首冲到她面前时,一脸诧异地说道:
“原来你入宫,是为了灭掉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