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日渐没落的王朝来说,一个继承人或许并不能力挽狂澜,甚至可能会造成更危险的后果。
但在当下,对于皇太后和皇帝来说,这个继承人的意义却非常重大。他意味着属于刘骜这一支的血脉能够继续将皇权延续,不论未来这个继承人昏庸与否,都能减少对整个朝廷的动荡。
稳定,稳定是最重要的。
王政君看着两个摇床里的婴儿,眼中是止不住的欢喜。
就连皇帝进来却只顾着探望皇后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反倒是主动走去外间吩咐众人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下去。
“合德,你还好吗?”
刘骜跪在床边,紧握住合德的手,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满眼后怕。
“我没事,陛下有没有看过我们的孩子?”赵合德虚弱一笑,“陛下能不能把他们抱来让我看看,我还没有看过孩子们。”
刘骜连忙命人将孩子抱了过来,与合德一起细细地看着他的孩子,那样小那样柔软,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一种莫名的情感填满了他偏执的心里,沉甸甸地坠着,却反而令人生出无尽的勇气。
“合德,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们,绝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刘骜的全身涌现出了无尽的力量,名为责任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肩膀上,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为人父、为人夫的感悟。
“合德一直都相信陛下。”
赵合德躺在他的怀里,这个人的确没有辜负过她,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死亡也未曾使他变心。
此后的半个月,合德安心躺在床上坐起了月子,刘骜则比从前更加忙碌了。他虽然有着不容忽视的性格缺陷,但作为以太子身份即位的正统皇帝,刘骜并不是完全不懂得为君的手段,只是从前他在面对皇太后时总是不够理智,所以才总被王氏寻到破绽压制下去。
而现在,懂得隐忍的他借着良种和皇后生子这两件事将赵氏推了上来,又用箫育和翟丞相串联起世族渐渐形成三方互相争斗的局面。
“你又做了什么,引得中大夫如此恼怒?方才议事朕瞧他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刚刚与众大臣商议完事宜,刘骜有些疲惫的靠在凭几上,看了眼一旁故作乖巧的赵谨,好笑地接过他殷勤奉上的茶水。
“陛下英明神武、洞若观火,不过微臣其实真没做什么,就是做了些小小的研究,造成了一点点不太好的后果。”
“搁朕这儿装鬼,还不如实说,究竟做了什么?”
“呃……前两日试着和几个制陶的匠人做了些新鲜东西,不小心……烧了后院两间屋子。”
“噗——咳咳咳,你……你干了什么?”
刘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也顾不上自己淋湿的衣袍,将手里的青玉茶杯放在一边,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咳咳……多大的人还玩火把自家屋子烧了?”
“哎呀陛下,微臣这是在做研究,再说了父亲当天就派人给我摁住一顿好打呢,要不是微臣聪明,提前塞了几个垫子,只怕今天都进不了宫呢。”
“该,朕若是中大夫,非揍得你下不来床。”刘骜没好气地抄起桌案上的竹简给他脑袋来了两下,“拿来吧,烧了两间屋子倒腾出什么了,还专程送来我这?”
“嘿嘿,微臣不是已经呈给陛下了吗?”
刘骜一愣,忽地看向桌边那盏被他误以为是青玉的茶杯。
赵谨拍了拍手,身后一个舍人又托着个四方锦盒走了进来,赵谨起身亲自将其打开,饶是刘骜都不由被这三个颜色器型各异的器皿惊艳住了。
“这是微臣从他们烧制的十来批里挑出的最好的三个,另还有数百件成套的,微臣划了三等,一等的也都送进宫里献给您与皇后……还有皇太后。”
刘骜一眼就相中了正中间那件紫色的兽耳瓶,宛如紫霞般华丽烂漫的绚丽色彩对西汉人民来说,的确最富有冲击力。
“陛下好眼力,这件是机缘巧合烧出来的,和它同批里只有几个也烧出了紫色,只是不如它漂亮。”
赵谨还在那儿继续说着这些陶器的好处,接着才小声问道:“陛下也觉得这东西好吗?”
“自然,这东西的确难得。”
“那陛下觉得外面那些富户们,愿不愿意花大价来买呢?”
赵谨这话实在露骨,刘骜扭头看他笑得不怀好意,当即明白他的打算,想了一想:“这东西虽好,但只怕人心不足,外头那群人,哼……恐怕都未必将朕放在眼里了,你若真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说不定连人带烧制的方子都回不来。”
“所以微臣这不是来找陛下了吗?何况,微臣这儿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一样。”
赵谨笑着打开另一个巴掌大的如青玉般的陶盒,里面盛着的,是雪白细腻似初霜般晶莹的颗粒。
另一边,合德半坐在床上,命人将之前缝制的抱枕拿来塞在腰那儿,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
刘骜已经给他们起好了名字,女孩叫刘殷,男孩名刘炤(zhao)。
此时殷儿和炤儿都吃饱喝足又睡了过去,殿内众人都格外鼻息凝神,生怕吵到了两位殿下,唯有合德身为亲妈,不仅不注意,反而时不时伸手拨弄两下孩子,生怕他们不醒似的。
王政君进来瞧见的就是皇后这副不靠谱的模样。
她瞧了眼床上的孩子,虽然明白自己这种做法很残忍,可一想到自己这都是为了大汉江山的未来,便不得不狠下心走了过去。
赵合德笑着起身正要行礼,却被皇太后按了回去。这段时间皇太后常来看望孩子们,两人相处的其实已经融洽了不少,但等王政君一开口,合德原本温婉的笑容立刻便消弭不见,再抬头时便只剩面无表情的淡漠。
“我好像听错了,母后方才说了什么?”
看在她这些天表现还算让自己满意的份上,赵合德还是给了她一次机会。
王政君的表情还是那样悲天悯人,坦荡的好似没有欲望的菩萨,她甚至是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赵合德:“皇后,孤知道你身为母亲不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孤也并不是要让你和孩子从此分隔开来。”
“但孤希望你明白,炤儿他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他更是太子,是大汉未来的继任者。他有他的责任和使命,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把他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