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得是。”
“行了,孤知道你很聪明,也比你姐姐更刚强果敢。你的姐姐辜负了孤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还迷惑了孤的儿子,你应该明白,等孤找到他们,你姐姐会有什么下场。”
赵合德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唯有坚定:“合德知道姐姐如今犯下大错,太后便是要了她的命也不足惜。合德也深恨姐姐的背叛,可,可她毕竟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只求太后留她一条贱命,便是从此打断她的腿、毁了她的容貌只给您当牛做马也好。”
说着,她连连磕头,已是涕泣涟涟。
傅瑶原本只剩三分的怀疑彻底消散,毕竟即使赵合德再怎么憎恨赵飞燕的抛弃,如今骤然听闻要被自己取了性命,只怕也会有所动摇。
“孤本来是打算一抓到他们两个,即刻将你姐姐绞杀,以解我心头之恨。”
傅瑶满意地看着赵合德眼中的惧怕,缓缓拿出了装着息肌丸的药壶和药方:“不过看在你的份上,孤也不是不能留她一命。”
“这一切都要看你能不能牢牢把持圣心,能不能报答孤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说着,她将面前这两样东西推到合德面前:“这药名唤息肌丸,有了它你就能青春永驻。”
赵合德闻言两眼放光,恰到好处地泄露出一丝贪婪,令傅瑶更加满意:
“有了它,想必合德不会让孤失望吧?”
“太后大恩,合德无以为报,日后合德若真有造化,必效死以报太后的恩情。”
“好孩子,孤不需要你的报答,孤只盼着你能成为永巷最美的那朵花,长长久久盛放在永巷里,永远不会凋零。”
傅瑶又说了好一番勉励鼓舞的话语,挑的赵合德心中火热,几乎等不及要扑进长安那处天下间最奢靡的富贵乡里,才满意地派人送她出去。
此后一连过了三日,皇帝亲自派了车马来接,一直待在屋内的合德也终于重见天日。
站在定陶宫的宫门外,合德不着痕迹地与那个宫人对视一眼,同样看见了她略显别扭的姿态。
很显然,这位之前很得傅瑶信任的宫人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至于代价……
一个奴仆,又敢说什么代价不代价。能在傅瑶身边干这么多年,且受她信任,自然早就被拿捏住了死穴。
比如,一个好赌的丈夫,三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
“去吧,去到永巷,在那里绽放你的光彩吧。”
傅瑶温和地抬起羽扇,轻拂她的肩膀。些微的痒意勾得她心都颤抖起来。若此时站在这里的真是懵懂野性的合德,只怕心里早就生出无限的野心和欲望。
“合德去了。”
赵合德深吸一口气,眼里怀有忐忑,也有对新生活的好奇与期盼。
她没有回头,乘着车,从此彻底告别了旧日的定陶,来到了全新的永巷。
踏着高高的木屐,合德新奇地欣赏着一路的景色。
这里果然与众不同,比之定陶宫的清新质朴,这里更加巍峨,也更加富丽。宫中的规矩更不比定陶,人人屏息凝神,步步小心谨慎。
若合德真的只是一位庶民出身的普通女子,在这里早晚会流露出自己格格不入的野蛮和粗俗。
更何况傅瑶派人教给她们的仪态,只是为了讨好男人的婀娜妩媚,在正式场合如此,那就更要被后宫这些贵女所不耻了。
然而合德眨了眨眼睛,便自有一股清澈自然的灵动之感,她固然用新奇的目光注视着这里,却满是孩童般纯粹的喜爱,行走时不似宫人规规矩矩,却自有种浑然天成的独特气质。
“这的花儿开得真好啊。”
赵合德置身于花海之间,满园春色却不敌她莞尔一笑。
少女侧过头去,笑着询问身后的舍人:“这位公公,我能采些花儿吗?”
“美人请。”
那位舍人年纪也不算小了,在宫里什么样儿的佳丽没见过?却还是被方才那个笑容惊艳在原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好在这位新宠并没有怪罪。
赵合德对自己这辈子的美貌杀伤力很清楚,自然理解这位舍人的反应,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看美女呢?
她轻巧地抓着裙摆,伸手先折了几支柳藤,两手上下翻飞,一路编一路采着花,不时将各色花草一起编进去。跟着合德的两个宫人还没看明白,就见她手里已编好了一个精巧的花篮。
跟着的几人都不由惊叹对方的手艺,合德却四下打量了一下不大满意,将花篮递给身后的宫人拿着,自己又顺着路挑了一把野草,又埋首编了起来。
“呀,这蝴蝶编得和真的一样,真漂亮。”
一个年纪稍小的宫人没忍住,眼睛闪闪地看着那只草编蝴蝶,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你喜欢?那就送你了。”
赵合德随手递了过去,见她不敢接,干脆直接扔进她怀里:“这个我只是拿来练手的,你若不要就扔掉吧。”
说完也不再看那个宫人,果然又编了一个更大更漂亮的蝴蝶,将它固定在花篮里最饱满的那朵牡丹上。
等到了地方,她才从带路的舍人手里接过花篮,似一只灵敏的幼鹿,奔向站在殿内对她招手的刘骜身边。
“合德参见陛下。”
刘骜不等她行完礼便将人一把捞进怀里,心情很是不错:“来,合德,朕带你瞧瞧这昭阳殿。”
两人携手同行走进这座极尽奢华的宫室,只见中庭以彤红之色,殿内油漆一新。门限以黄铜襄饰,并涂上黄金。上殿的阶梯以白玉砌成,殿内壁上露出的如带一般的横木以金环装饰,同时嵌入蓝田玉壁、明珠、翠羽、其富丽奢侈,为诸宫之最。[1]
“怎么样,喜欢吗?”
赵骜一直关注着赵合德的表情,却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太出来。
少女眼中好像藏了无数星子,闪闪亮地观察着自己未来的住处,有新奇有惊叹,但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或是感激涕零。
“多谢陛下,合德很喜欢陛下的礼物。”
赵合德拉着他走进寝殿,将自己一直提在手里的花篮递了过去:“合德与陛下心意相通,投我以琼琚,报之以香兰,还请陛下不要嫌弃臣妾的手艺。”
刘骜接过她递来的花篮,脸上是真切的喜爱:“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所以方才耽搁了一会儿。”
“朕会好好保管合德的心意的。”
刘骜温柔地抱着她,分明只与合德见过两面,他却觉得已经与对方相识许久,真如合德所言,已是心意相通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