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明白?”弘历将茶杯撂下,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那朕怎么听说永璋近来不愿意去尚书房读书?”
纯妃连忙解释:“永璋最近受了些风寒,臣妾就让他休养了两日,也免得出去再传给别人。”
“真的?”
“千真万确,臣妾不敢欺瞒皇上。”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弘历懒得再说,他来后宫主要还是想放松,孩子的教育问题自然有那些谙达和师傅们负责,既然纯妃过于溺爱,以后让永璋早点搬走,再让他的师傅们严加管教,总能祛了他那身恶逸好劳的脾性。
“时候也不早了,摆膳吧。”
纯妃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跟着皇帝相对而坐,偏过头与可心对视一眼,见她颔首示意,心里默默吁了口气,转而对皇上笑道:“皇上之前夸了臣妾这儿的小厨房,臣妾就特意让他们做了几道拿手菜,皇上赏脸尝一口。”
又对可心道:“你去把咱们自己弄的枸杞红参酒取了来,今日我与皇上对饮一杯。”
可心行礼退下,不一会儿果然有人端着酒壶走了进来。
来人莲步轻移,自宫人间走过,徒留淡淡香痕。
进忠的视线只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又不着痕迹地低下头。他自然注意到李玉不怎么高兴的眼神,心中不由呲笑。
他们这些做狗的,果然个个都有二心。瞧他这师傅,分明是皇帝的太监总管,却一心想救那位出来。眼瞧着宫里可能要多出一位宠妃,就开始担心皇上会忘了那位在冷宫的处境了。
弘历没回头,自然也没注意来人是谁。他只是听着纯妃没话找话,有些不耐烦地盯着眼前的酒杯,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芊芊素手。
弘历顺着那双手往上看,脸上重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坐在对面的纯妃看得分明,心里不适,却也松了口气。
看样子,皇上对这个卫嬿婉应该是满意的。
“怎么是你?”
“可心姐姐不小心弄洒了酒,就先让奴婢重新取了一壶。”
卫嬿婉沉稳地倒好了酒水,自觉退下。纯妃见她乖觉,脸色也好看了些,忙端起自己的酒杯笑道:“皇上,臣妾敬您一杯。”
“好。”
弘历也起了兴致,就着一桌子的好菜不知喝了多少。纯妃却只是沾了唇便放下,见这会儿皇上言语和善,自己反倒起了心思。
毕竟这推新人到底不如自己承宠的好,说不准借着酒兴她还能再怀一胎。纯妃心里想得正好,抬头就要寻个借口让卫嬿婉退下。
“你头上那支凌霄花簪倒是不俗。”弘历的眼神分明放在了嬿婉的脸上,嘴里却还在称赞她头上那支发簪。
“层叶圆如葆,高花艳若烧。你带着这支花簪,倒衬得人比花艳。”
卫嬿婉微垂着凤眼,不经意地与进忠对视,右手便缓缓抬起,抚了抚头上的花簪,低头对皇上莞尔一笑:“不过是随手取了支凌霄花插在发簪上,能入皇上的眼是奴婢的荣幸。”
“还是纯妃会调理人,便是这些伺候的宫人都比旁人更伶俐。”
话已经说到这儿,纯妃讪讪地笑了,默默将自己那些小心思按下,尴尬地接了话头:“皇上这话臣妾受之有愧,嬿婉本就聪慧可人,不似可心拙嘴笨舌的。”
“粗苯有粗苯的好处,可心照顾你这么多年,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你可别有了新人忘旧人,总要两头兼顾才好。”
弘历这话一出,纯妃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可心却眼睛一亮,心中也安定不少。见自家主儿还愣着,连忙不着痕迹地打了个眼色。
“皇上说得是,臣妾受教了。”纯妃看皇上放下筷子,连忙起身:“皇上方才喝了不少酒,可要去偏室换身衣裳,免得被酒气熏着。”
话说得生硬,但在场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口,俱是沉默着等皇上发话。
“……嗯,也好。”
弘历也有点无语,顺着纯妃的话说完,直接转身去了偏殿。
嬿婉自然只能跟上,临出门,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忐忑不安地看着纯妃,眼中似有恳求。
“快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纯妃偏过头不说话,可心只好自己出面,拉着卫嬿婉,将早就备下的醒酒汤递给她,似鼓励又似警告:“你做事一向稳妥,想想你的亲人,可别让主儿失望。”
“我明白了,可心姐姐。”
卫嬿婉在纯妃这儿表明了自己非自愿的态度后也不扭捏,捧着托盘稳稳地走进了偏殿。
屋子里弘历负手而立,正看着窗外覆雪的松柏默默出神。
“奴婢参见皇上。”
“是你啊,起来吧。”
嬿婉心中好笑,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搁这儿演什么聊斋。明摆着纯妃给你拉皮条,不是我进来还能是谁?
难不成一个不够,你还打算玩双飞?
她心中腹诽,面上却温柔地笑着,柔声道:“主儿怕您今日喝得尽兴,明日恐头痛,便让奴婢端了醒酒汤来伺候您服用。”
“拿来吧。”弘历将醒酒汤一饮而尽,酸苦的味道让他下意识皱起眉头,旁边的卫嬿婉连忙端起一个小碟子递过去。
“蜜饯?朕又不是永璋,喝药怕苦,还得吃这些来甜嘴。”弘历嫌弃地摆手,嬿婉却没有拿开,温和的语调莫名带着诱哄:
“这不是那种甜腻腻的蜜饯,是奴婢母亲的做法,从小到大奴婢都是靠着它才喝得下药呢。”
“娇气。”弘历嘴上嫌弃着,手却还是捻了一个塞进嘴里。原以为又是那种粘腻的、甜到发苦的味道,吃进嘴里却意外的清爽。恰到好处的酸甜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立时便消了嘴里的酸苦味。
“皇上吃着如何?”
“尚可。”弘历矜持地给了一个评价,舒展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卫嬿婉也不戳破,笑吟吟地放下碟子,正要开口,外头就传来了李玉的声音:“皇上,热水已经备好了,您看?”
“知道了,”弘历本也是个爱洁的性子,饮了酒自然要沐浴更衣,“伺候朕沐浴吧。”
他看了眼一旁娇柔的少女,抬脚走向偏室。卫嬿婉自然只能跟上,心中舒了口气。还好她今日并没有上妆,不然花在浴桶里才尴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