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事啊……”
窦漪房头疼地看着那两个空位,不明白自己这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薄巧慧安慰道:“好在今天这事只有咱们自家人在,长公主和阿娇想来过几天就能缓过来了。”
“随她们去吧,馆陶这辈子事事顺遂就觉得旁人不该拒绝她的要求,让她碰个壁对她也不是坏事。”
窦漪房话没有说尽,从前馆陶便是这样的个性,可她却从未让其改悔,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从前掌权的是她的父亲、弟弟,而以后……
刘彻笑着认错:“此事孙儿也做得欠妥,应当好好与姑姑分说才对。也免得让长辈当众下不来台。”
“我们彻儿真是个好孩子。”窦漪房果然更加高兴。
他们祖孙两个难得如此亲近,刘彻想要讨一个人的欢心的确非常容易。窦漪房甚至难得忘了正事,等宫人通报周夫人母女到了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是要面见雪鸢她们。
“快将她们领进来。”
窦漪房眯起眼睛向外看,只隐约瞧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当听见雪鸢熟悉地问安后,她忙高兴地命人将她们带过来。
“难得你能进宫,念雪那丫头在哪?”窦漪房握住雪鸢的手,这才看清对方。她笑着转头,果然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母亲身侧,听见她的声音才走上前主动握住了窦漪房的另一只手。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好,好孩子,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窦漪房一见念雪便喜欢,她也可以说是看着这姑娘长大的,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懂得避嫌了,便甚少入宫。
尤其是这两年窦漪房身体不好,周亚夫旧疾复发,她就更是和念雪一面也没再见。如今乍一看,竟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
念雪的容貌和气质正与阿娇截然相反,她圆圆一张脸儿,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水杏似的眼睛灵动清澈,天生的笑唇多了份肉感。
举手投足间有几分皇后当年的品格,却少了份出尘脱俗,多了份悠然自得。
此时念雪握着太后的手,与刘彻的距离只隔了一张桌案。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接,又都触之即收。
其中的微妙气氛足以让窦漪房露出了然的笑意。她拍了拍彻儿的肩膀,笑得很是和蔼:“念雪难得来祖母这一趟,可惜祖母年纪大了,也难陪她到处逛逛,彻儿可愿意替祖母分忧?”
念雪闻言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嘴唇也不自觉地微微抿起,看起来肉乎乎的更好亲了。
刘彻眨巴了下眼睛,笑呵呵站起来:“孙儿自然愿意。”
说着,他长臂一伸对念雪道:“女郎这边请。”
念雪便行了一礼,和刘彻一道离开了。
“你看他们,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窦漪房像是看见了当初的刘恒和自己、启儿和巧慧,一时感慨万分,“哀家老了,你也不年轻了,新的一代也长成了。”
“一晃,这辈子竟就这么过去了。”
“母后还年轻着呢,这辈子只怕连一半都没过完呢。”
窦漪房失笑着摇头:“偏你会逗趣,哀家都这岁数了,还有一半寿数,岂不吓人?”
“知道你孝顺,只是人命有尽,何况先帝还在下面等我呢……”
即便已经垂垂老矣,窦漪房提起刘恒时,脸上还是那样充满幸福和思念,时间竟没能带走一分她对刘恒的爱意。
薄巧慧此时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不去打扰对方在回忆里与爱人重逢。
虽然她本人并不渴望这种纯粹的爱恋,但也不想贬低这种爱情。说到底,每个人的选择都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这种旁观的外人,没什么资格置喙。
不过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这样的女性就是了。
……
那日过后,馆陶再没带着阿娇入宫。不知道是觉得丢脸了不愿意来,还是对太后有怨不肯来,又或许两者皆有。
总之,不管她们有何打算。刘彻和周念雪的婚事已经在后宫三巨头的首肯下被确定下来。
刘启甚至已经着人推算吉日,似乎打算明年就让他们完婚。
他这个决定终于让窦漪房发现了不对,在得知刘启的病后,太后也病倒了,再醒来便没有同意让刘武入宫,只让他住在皇帝准备的府邸里。
薄家也在薄巧慧的示意下进入了蛰伏期,先是薄庠朝堂上继续要求对刘武从严审判,被皇帝踢下丞相之位。
接着便是薄偾找来了薄仞与刘彭祖私下往来的证据,皇帝龙颜大怒,也将他削爵贬为白身。
一息之间,如日中天的薄家竟然只剩薄偾一个挑大梁的武将,至于薄辜,整天埋头改良他那种田法。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纵横谋划?能让地里多长一石粮食吗?
别说薄家几个兄弟都默契地避开了他,就连刘启都没打算把他拉下水。
到了这一步刘启仍旧没有停手,他继续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短短一年几乎要将臣子们玩散架了。反倒是最先倒台的薄家因为安分守己,没怎么受折腾。
刘启坐在上首,很是满意他这一年多的成果,视线扫到薄偾身上,又变得幽深起来。他慢慢站起身,觉得身体重若千钧,喉咙里一阵痒意,被他强压下来。
刚回宣室殿就忍不住咳了起来,大滩的血迹如此刺眼,将离他最近的宫人吓了一跳,没忍住叫出了声,随后便面如死灰。
刘启身边的春望摆摆手,自然有人将他拖下去。那宫人已是吓得浑身颤抖,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春望心里也有些惶恐,他极力稳住声响,忙要派人去,却被刘启叫住:“先不急,皇后今日说了,有事要来寻朕。等她走了,你再去派人请太医吧。”
“……诺。”
春望再着急也只能点头,心里却默默祈祷皇后娘娘能少说两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刘启冲春望点点头,任由宫人替他收拾好,这才强撑着身体跪坐起来,面色无异地看着进来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