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太皇太后,馆陶坐在位置上又开始蠢蠢欲动。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刻意装出无辜的样子,嘴里却迫不及待炫耀自己的心计:“太皇太后还真是疼你,连皇帝后宫的事都要替你出头料理。可怜我弟弟守着你这么霸道的皇后,登基两年都没有子嗣。”
“可惜,你们拦得了我送的美人,拦不住母后替儿子选妃。”她边说边看向窦漪房,“您不是托舅舅选了位难得的良人吗?迟早也要送去给皇后瞧瞧,何不今天就把她叫来,也让咱们欣赏欣赏美人。”
薄巧慧就坐在窦漪房下首,闻言托举茶壶的手仍旧稳稳当当,先为窦太后沏好茶才漫不经心回了句:“是吗?那我得好好瞧瞧了,母后的眼光总要比长公主高明不少。”
窦漪房有些无奈。儿子始终没有子嗣,她自然心急。只是就像巧慧说得,宫里采选的家人子和馆陶寻来的美人,没有一个入得了儿子的眼。最关键是女儿总选些心思不正的,惹得后宫风波不平。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出马,托窦长君替她相看一位心地善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来试一试。
一则她有过生育的经验,二则她有了子嗣也不会违逆皇后。可这话她私下细细说与皇后对方都未必愿意,如今被女儿大剌剌说出来,倒像是她对皇后心怀不满,故意要在大庭广众给她难堪似的。
“不过是个可怜孩子,哀家见她柔顺乖巧,这才将她接进宫小住一段日子。”
“她能讨母后欢心,这便是她的好处了。”巧慧很是平静,“见一见也好,也给咱们宴会增增色。”
窦漪房见她似乎真的不生气便点头答应,命容儿将人带了来。
等容儿将人领来,在座的都是一愣。只因此人抱着琴半遮住脸,行走见衣诀翻飞,自带着股不流于俗的气质,走过的地方还散发着淡淡异香。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声音如环佩微鸣、冷泉迸裂,在场有些妃嫔甚至觉得头皮发麻。再去看时,她已经抱着琴给诸人行完了礼,此刻已经坐在了馆陶公主身旁。
“怀虚,你怎么戴着面纱?”
馆陶亲昵地拉着她,笑着努努嘴:“咱们皇后娘娘还想瞧瞧你是个多难得的美人呢。”
李怀虚从进来就一直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直视皇后,只看见了对方华丽的凤袍,此刻听见馆陶的询问才边回答,边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怕容颜有伤……污了贵人们的眼睛。”
李怀虚眼神触及到皇后那张谪仙般空谷幽兰的脸时语气不自觉一顿,虽然及时遮掩,却还是被薄巧慧注意到了。
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薄巧慧就知道她在撒谎。面纱下分明是一张完美无缺的美人面。
她的那些心思薄巧慧也都明白,不过是四个字:奇货可居。
新鲜感,对帝王来讲总是有用的。何况,这位全新的美人看质量也只稍逊自己一筹。
可惜了。
她的眼睛看了眼对方手中的七弦琴。
撞人设撞的好就是钮祜禄甄嬛,撞得不好,就是车祸现场。
她这么个原装正版还活着,对方若是聪明就该另辟蹊径。不过,看她方才那瞬间的慌乱,这不会是她自己自作主张,没收集完自己的信息就开始装逼了吧?
不应该啊,窦漪房把人接来都不给人家做点职业规划啥的?
实际上窦漪房的确做了,但她给李怀虚的定位就是安分守己给皇帝绵延子嗣的老实嫔妃。
李怀虚很感激窦长君曾在她们母女落魄的时候帮了她们一把。但为了自己和女儿,她是不甘心只做一个受人所制的傀儡的。
从小到大,她的容貌和才华给了她极大的自信。这一次入宫,她就是奔着最高位而去。在李怀虚看来,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得到帝王的宠爱是迟早的事情,她愿意到时候善待皇后来报答窦家的恩情,但也仅此而已。
虽然进宫后从太后那儿听了许多皇后的消息,但一来窦漪房为人良善,并不会随意评论他人外表,更何况也没必要。
二来李怀虚知道皇后是薄家人,靠着太皇太后当上皇后,自然也不觉得她的容貌就能超越自己。
罢了,我本也不以这些外物取胜。
李怀虚无视了心里的淡淡嫉妒,素手将琴抱紧几分,手指很是巧合地划响了琴弦。
“怀虚,你怎么把绿绮也抱过来了?”
窦漪房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看了眼她怀里器型优美的古琴,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李怀虚起身行礼,声音清冷:“草民听闻太后在此处设宴,特带了琴为诸位娘娘助行,没想却无人起舞。”
“怀虚这话说得太是了,这样漂亮的高台的确该有歌舞助兴。”馆陶不怀好意看向座位上的巧慧:“方才太皇太后的《长安歌》当真一绝,皇后娘娘您也是薄家女,想来这舞必定更加绝妙,不如您为咱们舞上一曲助兴可好?”
薄巧慧身后的乐尺已经气极,原本这舞也没什么。大汉如今歌舞盛行,许多贵人都能舞上一曲抒发感情。只是馆陶这话说得难听,好像堂堂皇后是她们肆意取乐的舞伶。
还没等她开口,巧慧不咸不淡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瞬间浇灭了乐尺心中的怒火:“我的确会舞,也擅舞。”
“只是,”
“凭她也配。”
明明是问句,此刻从皇后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就好像李怀虚在她眼里不过是只蝼蚁,连让她敷衍都不配。
“我与娘娘并无宿怨,娘娘何必如此辱我。”李怀虚见皇后根本不理她,身旁的长公主也只顾着看戏,心里更加羞愤,“若娘娘怕我的琴音配不上您一舞,不如我先奏一曲,让在座评判一二。”
“若能入太后的法眼,想必您也不会拒绝?”
“何必饶舌,奏乐便是。”
薄巧慧甚至扬起衣摆遮住口鼻,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直把李怀虚气了个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