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膳不多久皇帝便从陵容宫里出来,特意留了时间给他们母子独处。
皇帝站在承乾宫外,想起陵容方才见弘曜时的眼神,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太后身体近来如何?”
一旁的苏培盛忙佝了腰:“太后的身体原已见好了,前些天寿康宫走水后受了惊吓,听说又难起身了。”
皇帝坐在轿辇上犹豫了下,还是道:“去寿康宫。”
一进去便见惠嫔正细心地服侍着太后喂药,比皇后那个正牌媳妇还要小心殷勤。当下对皇后就又添了两分不满。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上来了,快起来,地下潮湿,可要仔细。”太后一见皇帝,便缓声唤他,还不忘关心起皇帝的身子,倒让他心里一时有些愧疚。
“儿子忙于朝政,倒是疏忽了皇额娘的身体。”皇帝坐到太后床边,言语也不再冷硬。
太后一瞧他的神色,心中便安定三分,当即摆手笑道:“皇帝以国事为重是应该的,何况我身边有惠嫔这孩子,日日悉心照料皇帝不必忧心。”
“惠嫔侍奉太后,的确勤勉,便是皇后也不及她。”皇帝看向一旁安静侍立的眉庄,温言夸赞了一句。
眉庄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伺候太后是臣妾的福分,臣妾自然不敢不尽心。皇上与太后还有话说,臣妾先去厨房瞧一眼炜着的粥好了没有。”
说完便安静退下,既不居功也不媚主。不仅太后满意,便是皇帝也一时被这样的眉庄所吸引。
两人正要说话,忽闻皇后到了。
看着以往都快不记得寿康宫门从哪开的皇后娘娘,今儿竟然破天荒踏进她这儿的地板,太后便知道这是追着皇帝来的。
心里只摇头:这般行事,也太小气了些,哪里是皇后的气度。
宜修却不在乎太后如何想,她之所以过来,也是觉得这会儿在太后宫里,劝皇上放弃迎回甄嬛估计能更顺利些,毕竟姑母应该也不希望皇帝为了一个废妃大动干戈、费尽心力,甚至不惜和群臣作对。
“今儿倒稀奇,你们两口子是约好了,一前一后都来了哀家的寿康宫。”
太后这话一说,宜修还没开口便被皇帝抢了去:“儿子忙完了政务便赶来见皇额娘,倒不知皇后也选在这会儿拜见。”
“……臣妾也是忧心太后身体,头风刚好些就来探望皇额娘了。”
“皇后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好好歇着。”太后瞟了眼坐在绣凳上皇后,不咸不淡地开口:“这也难怪,你身子总不见好,底下人自然就胆大了,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说着无视了宜修一瞬间变得僵硬的脸,转而对皇帝说道:“皇帝还不知道吧?昨儿竟然有人给四阿哥下毒,好在那毒粥被他身边的嬷嬷用了,否则宫闱之内,堂堂皇子竟被人明目张胆下毒戕害,说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说着又缓和了语气:“哀家也知道皇帝正为了菀嫔和她腹中的皇嗣而头疼。”
“皇额娘明见,儿子虽有心迎她回宫,不使皇家血脉流落在外,可她星宿不利,若损伤皇额娘凤体岂非朕的罪过。”
“皇子是大事,星宿不利不过是一时,何况便是妨碍也妨碍不到什么。皇上迎她回宫也是应该的,只一样,皇帝且不可偏宠她太过。另外,还请皇上费心为四阿哥挑选一位养母细心教养。”
“儿子都听皇额娘的。”这时候的皇帝倒低着头,显出一副孝子模样。
太后扫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皇后,这才缓缓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宜修忙起身行礼:“太后理事明晰,臣妾自愧弗如,自然谨遵太后懿旨。”
“好,此事哀家便不过问了,等她进了宫哀家再瞧一眼便是。”
说完,帝后夫妻这才双双行完了礼,从寿康宫退了出去。却又在宫门外分道扬镳,皇帝自去养心殿批他的奏折,宜修也忙着回去准备甄嬛入宫的事宜。
接下来不论是封妃的仪式还是永寿宫的整修都被皇帝扔给了宜修,一并传到宫里的还有甄嬛被改了满姓和封号的消息。
听着这个“柔”字,即便皇后都一时有些摸不着皇帝的脉。看这一连串的动静,皇上待甄嬛真是少有的重视,可“柔”这个字又实在微妙。
皇后想到这儿,命人将永寿宫打造的极度奢华,虽比不上承乾宫,却比景仁宫还要富丽堂皇。
可皇帝瞧了,却也没什么表示。既没有皱眉嫌太奢华,也没有不满尚觉不够。
过了两日,皇后又在内室添了块“德日新”的牌匾。
皇帝瞧了,还是一言不发。
直到这天皇帝来她宫中留宿,皇后又试探性地问道:“说来贵妃从前和柔妃交好,不如将永寿宫再交给贵妃打理一遍,也好更合柔妃心意。”
皇帝看了眼低头给她解衣的皇后,到底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坐去了床上:“贵妃带两个孩子,日常还要帮你打理那些琐碎的宫务,哪里有这份闲心,还是罢了。”
想着之前陵容管着后宫时,虽不能说太平无事,但也都是些小打小闹,从不至于闹到他眼前来,再看皇后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心里本就存着的不满立时便忍不住了:
“六宫事本属皇后本职,是以朕才将永寿宫交给你去打理。即便贵妃与柔妃交好又性子恭顺不计较,可也要顾忌尊卑有序,自古除了掌六宫事,代后位的贵妃,哪里有越过皇后,让贵妃去打理妃子的宫室。”
“皇上说的是,都是臣妾思虑不周。只顾着想她们姐妹之情,倒忘了宫中规矩。”
“若如此,朕便让惠嫔从旁协助。论姐妹情,她们自小一道长大,亲厚更不比旁人了。”
皇帝说完也没去看皇后脸色,只是自去里间睡去,徒留皇后坐在床边,久久凝望着窗边红烛,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