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很生气,他喜欢看李世民的笑话,看李世民尴尬,但是谁喜欢别人看自己笑话啊?他们笑话到自己身上了,这怎么忍?
一群无知又自大的人,拿着朝廷的俸禄,端着世家的架子,不去关心百姓死活,对一个小孩捡起饼子指指点点,他们算哪颗葱?
在众人逼逼的时候,李承乾看到旁边小花瓶里有一张画像,纸张厚实,他抽出来卷成一个大喇叭,像带着武器一样冲到主场。
“主人加油,加油。”小白云摇旗呐喊。
李承乾先对李建成发难,所谓擒贼先擒王。“皇家子弟的风范是为何不食肉糜么?太子伯伯。”他看着太子李建成,面露疑问之色。李建成没有想到一个小孩竟如此大胆,敢当着这么多人冲出来说话,而且言辞如此锋利,一时他没有反应过来。
李承乾要的就是他这一瞬间的蒙蔽,蒙蔽就是心虚,他不给李建成反应的机会,打一枪就跑,不给敌人反驳的机会,气死他。
“我曾听闻裴公未及弱冠就当官了,是并州的主簿,并州这么富庶了?饼掉地上就不能捡起来了,还是裴公自己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做的?或者是裴公从未见过有人捡起掉下的饼?”李承乾接着攻击裴寂,刚才第一个对他发难的人。
这几个问题设下几个陷阱,是在问裴寂:裴公你年轻时候当的小官应该天天接触百姓的,你没见过百姓捡地上的食物,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接触百姓?裴公你是生活奢侈从来对食物不屑一顾么?裴公你这么大年纪了,从来不关心百姓么?选一个吧!
裴寂面皮抖动几下,他是老油子了,当即选择一个最容易回答的,并且试图转移话题。“承乾公子说笑了,若是我的饼子落地,我自然捡起,不过承乾公子为天潢贵胄,这种行为不雅,不雅啊。”
“怎么才算雅?我听过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裴公知道雅,那知不知其中的辛苦?”李承乾步步紧逼,让裴寂在贵族的雅与知悉穷人的苦之间选一个。
裴寂愤怒了,心中对李世民更不满,老子不知道变通,儿子更是一头牛。
他双手甩一下宽大的袖子,两手放在身后,面上呈现出一个智者对一个愚人的不屑。“承乾公子可知道有个词‘天壤之别’,皇家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差距,即使如此。”
“裴公的意思是皇家人杀人放火无所谓,达官贵人也可紧随其后,只是普通百姓不行?大唐的律法只针对普通百姓?”
“你……”
“饼子掉了捡起来,一件这么小的事情,你们讨论这么久?我还以为我杀人放火了?呵呵!”李承乾开始放嘲讽,“我今年四岁,捡了一个掉地上的饼子,你们好像很有意见,而我只知道食物来之不易,不管是什么人都应该尊重食物。”
“目无尊长,二殿下教的好。”裴寂再次把战火拉到李世民这里,李世民真心觉得自己儿子说的没错,都暗暗给李承乾点赞了,所以他保持沉默。
“尊长,我记得裴公比我皇爷爷年长,平时裴公也是要我皇爷爷尊你为长?”
这话吓得裴寂慌忙解释,“胡说八道,臣对比陛下年轻几岁,就算臣……”
“哦,那我知道了,裴公是觉得可惜了?”李承乾截断裴寂的话,这就是不讲道德的好处,说话快,随时打断别人,裴寂说话文绉绉、慢腾腾,看着有风度,实际上想让他开不了口,只要自己声音大就可以。
裴寂无奈,只好转向李渊,“臣对皇上只有尊重与敬仰,臣怎么敢有这等悖逆之心。”李渊点头,“我知你心。”果然是老搭档,李渊并不在意这些,不过想到年龄,李渊还是唏嘘了一下。老人,都不喜欢别人提及他的年龄。
李世民适时接话,“承乾休得无礼,裴公岂是那样的人。”好像是给了裴寂一个台阶下,就是台阶太陡了。
裴寂想带跑李承乾,李承乾也想带跑裴寂,这场交锋,裴寂并没有赢,没有赢就是输,跟一个四岁孩童辩论没有赢,裴寂的老脸啊,没了。
裴寂也是有小弟的,这个时候三省六部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体系,礼部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走路不紧不慢,步幅不大不小,身体不摇不晃,先行礼而后才说道:“承乾公子举止不合礼仪。”
“不合哪个礼仪,我是小孩子,你别欺骗我。我看你站的挺直的,只是你的笏板歪了,你确定你的朝服没有褶皱了么?上朝之前净面修理胡须了么?”三言两语,吓得那个人扭头看自己屁股,原本稳重优雅的形象荡然全无。
大唐初期还是宴会还是跪坐,衣服有褶皱是正常的,但是这个正常与礼仪中某些条款是相悖的。
这个人这一扭,就失去了先机。李承乾乘胜追击,“当着陛下的面,你左顾右盼,举止可真雅 ,你是礼部的,你可真懂礼。”
然后又放了一个群嘲:“你们礼部这么闲,都开始盯着一个小孩吃饭了?”
吵架跟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承乾一套组合拳下来,那人丧失了斗志,羞愧退回。
萧瑀与裴寂关系一直不太好,这么多年,裴寂都压萧瑀一头,萧瑀不服气。此时看到裴寂丢了面子,不禁摸着自己胡子开怀大笑。
一时得意忘形,萧瑀就想把李承乾给修理一下,让众人都看看他萧瑀的本领,他往前走了几步,“二殿下家的孩子当真牙尖嘴利,若不早日管教,日后会有辱皇家颜面。”
“宰相说的是”
“萧公说得对”
又是一阵附和声,这次人少点,主力是萧瑀小弟们,这大唐的朝廷门阀派系真不少。
“你又是谁,会算命还是会看相?”李承乾知道萧瑀,他故意这么问,等着有人介绍萧瑀。
果然萧瑀的小弟出来了一个,“萧公乃当朝宰相,户部尚书。”
“户部?户部不是管理银钱的,也监管算命看相了?我看萧公额头狭窄,像是心胸狭窄之人。”
李承乾记得房玄龄因为得罪过萧瑀,萧瑀后来就构陷房玄龄造反,心够黑的。
“我虽然对户部不了解,但是知道户部管理天下土地,萧公必然对大唐土地状况了如指掌,对大唐农作物可如数家珍。”李承乾给萧瑀挖坑,他知道萧瑀不了解这些情况,确切来说大唐初期的官员都这些都不了解。
他们出身豪门,学的是争天下、是举止优雅、是行为有礼,不会低头看百姓。
萧瑀的父亲当过皇帝,萧瑀的姐夫是隋炀帝,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没去过田边,看过农作物,怎么会对这些了解。他知道的无非是户部固定流程类的工作,例如收税,给军队拨款,看看国库还有多少钱,怎么分配等。
李承乾就找他不懂的地方使劲扣!
萧瑀嗤笑一声,“小儿鼠目寸光,农田收入不过是户部微小一部分职责。”他说完这句话,魏征的眼睛就闭上了,轻轻长叹一口气,这就是户部尚书,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哦,天下赋税不是大部分来自农民,来自农田,农家税收不是户部的基石么?怎么在萧公这里,都是小事情?”
萧瑀面红耳赤退下,是他大意了,小瞧了这个孩子。
此时再无窃窃私语声,众人看着这个四岁的孩童,目光如同看成人。四岁而已,竟然如此机智,要回家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