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央回想着单知安的脸,那张普通的,五官端正的脸在他回忆里渐渐扭曲,莫名让他有了点恐怖谷的感觉。明明是人,却看着像个机器。
“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吗?”
在飞驰的车上,赵央焦虑地发问。
杜雁函则淡定地回答:“你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
这就是主机吗?
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随意操纵着人类的思想、记忆,甚至落于笔头的记录都不可信。他是受益人吗?还是被紧密监视、牢牢控制的受害者呢?
“抓紧。”
杜雁函高超的车技打断了赵央的emo。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眼前单行路上的景色逐渐倾斜,自己的身体压向车门,向后蹭动得让门锁发出“咔哒”一声。
“卧槽!”
赵央赶紧右手抓住车门上的把手,另一只手试图将车门拉回来,但是失败了,随着巨大的爆裂声,车门就这么飞离了车身,在不远处发出一声轰鸣。
赵央顶着疯狂拍打他右脸的草叶往后看——那是个坡,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自己被抽打的地方换成了后脑勺!
“啊啊啊!杜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赵央拼命用安全带和门上的把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但车子还在倾斜,他们已经几乎完全上了侧边的装饰墙,“文明藤光,和谐藤光”的标语被他们的车轮无情碾过。
挺好的,除了赵央要掉出去了都挺好的!
杜雁函作为那个掌控着方向盘的人淡定非常:“明天买辆隐藏开关的车。”
说完,他又是奋力向上一拐,前面飞驰而来的逆行车就这么用后视镜给赵央肩膀狠狠来了一下,顿时副驾驶血流如注。
疼痛迅速升级,很快血量就来到了90%。
……也不是非常疼!但是血止不住,那块锋利的后视镜给他划出了极深的一道伤口,然后又把他撞到了座椅靠背上,使本来闭合的伤口崩开。
“草,什么牌子的后视镜,这么硬?!”
杜雁函随后紧急掉头,从倾斜的平面下来,也开始逆行。
“抓稳。”
他再次强调。
赵央尽力维持着一张微笑黄豆一样的脸:“就算我死不掉,你也不要这么用,你让我现在抓——稳!”
人在有生存危机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力,七旬老人能举起大卡车,赵央也能抓稳安全带,握紧车把手。
高速移动的东西被从背包里拿出来后也是高速移动的,但这不意味着在那之前他们不会在柏油马路上把自己的屁股磨得鲜血淋漓。
赵央迅速完成了收起、放出的动作,在爆炸声中捂着耳朵向后一躺,转头看向正在解安全带,只是崴了下脚的杜雁函:“你的车座怎么还在?”
杜雁函举起手里的一枚螺栓:“因为我把它拆了。”
真是个狗东西!
艰难地爬了起来,经历过车门一次冲击,自己人一次冲击,又被杜雁函很贵的炸弹袭击了一番,追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已经没有任何生存希望了。
杜雁函一瘸一拐地在原地又等了一阵,第二轮爆炸声响起,这时刚刚的火焰终于点燃了最后面那辆车的油箱。他们的是电车,可惜了,在碰撞的第一时间就加剧了火势成为燃料,没机会进行第三次爆炸了。
“……感觉一个陪伴了很久的朋友离开了。”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赵央如是感慨。
“还不到一个月。”
“你真的是……算了,所以现在我们要怎么去目的地?”赵央放松下来,屁股就开始刺痛,他强忍住捂着臀部跪坐地上的冲动问道,“才到了铜关区几次,就被追两次车了,他们这边是有什么汽车工厂?”
“汽车工厂没有,但人力资源的确很足,”杜雁函走到马路边,蹲在黑色的轮胎印旁边,“死士这种人为什么到了二十一世纪还会存在?”
你在问谁啊?问问你们自己都做过什么好事吧,区长而已,都搞出襄阳王的架势了。
“只能说明有人给出的价格超过了他们的命,鉴于我认为他们没有什么信仰可言,所以一定是他们的命太不值钱了。”
“那么命……该怎么估价?”
杜雁函的双眼里装着纯粹的好奇。
而赵央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卖掉了,于是他摊摊手:“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的确,”杜雁函点头了,他居然点头了,“你可以躺在这个椅子上睡一觉恢复一下,以免接下来还要篡改谁的感知。”
……
当从快速行进的车里醒来,赵央发现来接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好久没逗……咳咳,见面的卢青。
此时,因为赵央身体上的伤势能够恢复,衣服却不能,他正披着杜雁函的长风衣,而杜雁函则只穿着一件印花棉T坐在副驾驶。
看着卢青黑着一张脸,赵央的笑容逐渐回到了脸上。
天哪,不会吧,不会有人搭档了几年,没被杜哥照顾过,没披过他衣服吧!
虽然现在臀部伤口愈合,磨穿了外裤的他觉得有些清凉,但这不影响在这段关系中,赵央对卢青依然有着绝对的统治地位。
“哎呀,真是辛苦卢警官接我们了呀!”
卢青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颤抖。
“……所以还请务必小心——”
不理人?
赵央坐起来,向前探头,故意把风衣往上扯了扯,宽大的领口就这么拍在卢青的耳朵边上。
“那边已经开始了吗?”他问起需要回答的正经问题。
卢青不说话,杜雁函回答道:“还没有,记者们先得到了消息,把人堵在了会场外面。”
卢青见杜雁函语气平和,赶紧接过话茬:“有人安装了炸弹的消息泄露,那些记者连细节都知道,所以路上就有一大半人离开了。现在那边除了官方的人,就那几家公司的人还在……哦对了,还有那个姓王的。”
“姓王的?”
“王秘书,”杜雁函介绍道,“你可能不熟,是铜关区教育局长的秘书。”
“教育局?”
“橘北高中归他们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