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付主任会给我们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油头男人对面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回应：“当然，我相信所有人都是在为了铜关区的未来做打算，铜关区不会辜负大家的努力。”
杜雁函向赵央介绍道：“付明，他对面的是隆迈矿产的老总。”
“是吗，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卖窗帘的。”
“……”
杜雁函转过去又给他介绍别人。
穿着正式的区长曲率以及几位主任，公安的代表，还有几名人民代表。除此之外，就连扎根南部的几家公司也纷纷到场，只是没有矿业集团这样直接老总带娃齐齐到阵的。
而警戒线以外是那些报社、媒体的代表，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座位，连晓光报社的人也只能坐在最后一排，无权携带录像机入内。
这里是那种演出大厅一样的配置，二层只有一圈提前布置好的录像设备和几名官方电视台的摄影师与记者。本来宣传图上的三层大吊灯，现在改成了小个的，依然闪亮且如果掉下来还是能砸死一两个。
安保人员全由本地出力，除了当地分局的警员还有雇佣保全公司到场。
虽然看起来人很多，但是哪里都是破绽。
两人在第三排落座，杜雁函的座位上摆着他的名牌，而赵央则在杜雁函的安排下坐了楚鄂的地方。
没人觉得不对，甚至有人想过来跟楚鄂打打招呼，这些寒暄被杜雁函的冷脸轻松化解。
又送走了一位做房地产的大哥，赵央还没坐好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笑。
“噗。”
“怎么了？”
赵央赶紧把刚刚的对话过了一遍，他应该没说什么怪话吧！
杜雁函抬起袖子掩住自己过于明媚的笑容：“确实很像窗帘。”
“……”
好快的神经传导速度，要不是他有点记忆力，都快忘了刚入场时他锐评了什么了。
在简单的开场词结束以后，现场进入了第一轮混乱。
“请问对于本月发生的几起重案要案至今没有阶段性报告发布，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呢？”
“对于外界传言本地公安局屡次拒绝外部援助，是否是畏惧黑帮报复，以本地居民安危做出的妥协？”
问题不出乎预料，说尖锐也远远达不到，相信这些政客早就做好了应对方案。赵央回头看，发现提问的是一家他从前根本没听说过的自媒体。
“这种人也能放进来？”
他听见有人小声询问。
“区长的事你少管。”
他身边的人如此回复。
事实也的确如此，曲率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堪称得体。
“并非是抗拒外部援助，而是拒绝非正常的援助，”他说这话时隐晦朝杜雁函这边看了一眼，但显然他指的其实是楚鄂，“如果事件未能解决就公布阶段性报告，杨曼的案件过去还不到三年。”
“正是吸取了历史的教训，我们才做出这样的选择。请各位放心，案件目前依然在稳步推进，相信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赵央皱了下眉头。
杨曼的案件侦破过程难道有什么疑问吗？虽然那的确是很经典的试图用舆论操纵审判的案件。环顾周围，发现许多人对此都持赞成态度，赵央也算明白过来。
想必还有些案件的细节从未向民众公布……但所有本地人都心照不宣。
接着又有一些自媒体对之前的案件提出质疑，曲率都一一化解。既没有请其他发言人也没有被问得哑口无言，每一轮问答都是如此的流畅，好像经过了剪辑，是个什么“高情商采访合辑”。
接下来随着许多问题被“解决”，发布会进入了最重要的阶段。
这场发布会对有些人来说是一次乐子，对有些人来说是一次判决。
没人会觉得对许可证的检查会针对真正的“邪恶组织”，会受此影响的无非是小商贩和底层黑道。除了这早有苗头的新公告以外，区长曲率还会在本次发布会上提出针对提高居民幸福度的多项措施，其中大部分都被曝光，是毫无意义的表面工程。
譬如：
“以区公安局为主导，执行扫黑除恶专项行动。”
赵央看杜雁函一眼，对方摇了摇头。看来这什么扫黑除恶行动又是没有楚鄂的行动罢了。
“开启人口普查，对城市地表、地下建筑登记造册。对无产权土地进行回收再利用，提高居民就业率。”
如果只是统计还好，但加上无产权土地回收……那这里的操作空间就大得很了。
结合他们连拆弹都要勒索受害人的作风，这条公告一出，铜关区会多出多少无产权土地赵央都不敢想。
“此外……”
舞台上的扩音器声音很大，在空旷的场地里回响阵阵，大概说了十几分钟，曲率终于感到口渴，闭上嘴从一边端起一杯水凑到嘴边……
在嗡嗡的回响结束后，场地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赵央忽然感觉汗毛倒竖。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杀意和危险找不到来源，仿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怎么了？”
赵央试图冷静下来。
他抬头环视，只感觉每一个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曲率的身上。
对方板正的西装，胸前与领带同色的口袋巾，短而稀疏的夹杂着白色的头发，黑色边框的眼镜，每一寸都被危险的光辉包裹着。
……
“嘀嘀嘀嘀——”
“嘀嘀嘀滴——”
高台之下，炸弹的倒计时声刺耳极了。
但是那是定时炸弹的声音吗？还是单纯的闹钟声响起来了？就坐在这里好好呆着，等一场最漂亮的烟火，把这些社会的蠹虫炸上天吧，感受即将扑面而来的热浪，感受净恶之焰——
赵央晃晃脑袋，用掌根狠狠槌着太阳穴。
不好意思，烧死已经体验过了，很他妈的疼，别说净恶，烧完差点把老子的罪恶本能烧出来了！要不是还有点朴素的善恶观，现在他估计已经被收容了，每天早上一个D级在六点负责给他枪毙。
啊，感觉打自己的力气有点大，有点头晕恶心了。
杜雁函在赵央神色有恙的第一时间捉住了他的胳膊。
“找到了？在哪儿？”
赵央指了下舞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