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逃6年的食人魔终于落网，终止犯罪的原因竟是一个男人！”
“男人因过度沉迷网络游戏雇凶杀人，游戏的底线应该在哪里？”
“小心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罪恶就滋生于此。”
“杀人魔落网时依然在吃的炖肉！小编教你简单三步复刻！”
“专家呼吁素食生活，吃肉会导致精神异常、气候变暖。杨红利：每一个肉食者都是潜在的食人魔。”
……
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明明许多案件信息在这个世界都可以被披露，但这些“新闻”却好像都只会从模板上长出来。
赵央刷着刷着，感觉自己都快能原谅给凶手找理由的那批网友了。
至少他们真的看过案件经过，能从里面找出几个“加害人”来“逼迫”凶手犯罪。
“他是个很有名的罪犯，”杜雁函看赵央又在烦躁地将新闻页迅速刷新，忍不住施舍了些微微的同情给这位涉世未深的超能力者，“他作案基本都在南部地区，也就是红狮会、金象帮、灰鼠帮的所在地。”
赵央从那些迷乱的，发表非常之快的新闻里抽出脑袋。
“我记得你说过这三个帮派所在的六个区最乱，也是监控覆盖最少的地方。”
“没错，当初专案组就推测他食人是病理性的，无法自控，因此还藏在那边袭击流浪者是最可能的答案，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的确有些天真，食人魔类型的杀手即使在黑帮也并不是很受欢迎。”
赵央忍不住出言质问：“当初这个专案组为什么解散呢？还有调查那对郊区夫妇的，这些案子没有一个人管吗？”
杜雁函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要什么样的走失儿童最容易被找回来吗？”
“……”
“答案是那些父母一直催促反复报案的。”
赵央接着沉默。
杜雁函的声音冷然，就如同这现实一样平平回荡在楼道里。
“流浪者，无家可归的旅人，黑户，偷渡者，孤儿……没人会为他们的死亡或失踪来麻烦公安，每时每刻都有更重要的案件在发生，每时每刻都有更多的同胞在牺牲，有人缅怀的死者才有被调查的必要，无人在意的数字就算找到死因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赵央声音坚定，“你是这么想的吗？”
“事实如此——”
“可你不这么想，对吧。”
“你要说什么。”
赵央拧开房门，示意进去再说。
虽然他有许多情绪准备宣泄，但他并不希望隔天一早看见隔壁邻居探出脑袋来打听杜雁函的八卦。
他的倒无所谓，他会离开这儿的。
杜雁函从善如流，就在他准备倒在床上听人训斥的时候却被一把抓住了后领塞进了卫生间里。
“别的先不提，你今天又是在垃圾沟里晃荡又是在那个屋子里搜查的，你最好先把自己洗干净，别把朊病毒带进屋子里！”
“……朊病毒并不是这么传播的。”
“你赶紧把外套给洗了！用盆，别用洗衣机！”
赵央自己没得脱，只能在外面踱步。
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他渐渐如同听了白噪音一样平静了下来，他的语言也不再尖锐，而是变得平淡且低落：“你并不在乎你妻女的死，没错吧。”
水声依然流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杜雁函的声音伴着水雾传了出来。
“你如何定义在乎呢？”
“你想到她们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出什么场景？”
杜雁函似乎在回忆，他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影子杀手的杀人手法与那位已死的连环杀手几乎一致，同样特制的锋利刀片，可以轻松划开人的脖子。他们会先割开手臂和大腿的动脉，大多数受害人会在这期间陷入昏迷。但乐乐有极限运动经验，她曾经受困高塔十三天后获救，因此她在被放血后依然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清醒……”
回忆到这儿，杜雁函的语气忽然显而易见的难过了起来。
“她身上那别于其他受害者的痕迹就是她留下的死亡信息，可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懂。”
赵央简直无法评价杜雁函的思维模式。
这虽然是钢筋水泥筑起的大都市，却处处散发着原始的野性。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生来缺少的生命的敬畏，他们拥有超乎寻常感情机制，可以爱、可以恨、可以怒、可以怜，但每一样超过限度就会变成可怕的杀意。
冷漠是稳定的象征，只有凡事都冷然以对，才不会有转变为加害者的可能。
假如赵央不是穿越来的普通人，而是生长于此的土著，是否他就不会感觉到这隐约的恐怖？就好像冥冥之中一只无形的手正拨弄着每一个人的命运，好叫这里变成犯罪者的天堂。
他一步步理解着这个城市运行的逻辑，却越是探寻越是觉得冷汗涔涔。
“你的女儿呢？在你的记忆里，她是什么样的？”
杜雁函这回沉默了更久。
他说：“她很想要一个充气的金箍棒，像个小猴子一样。”
卫生间里叙述着这件事的人平淡地搓着衣袖，外面的那个人却差点被干破防了。
赵央靠在墙上，缓缓开口道：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吧，你认为寻找那些没人会缅怀的人的死亡真相没有意义吗？”
“你并不会为她们缅怀，又为什么执着于她们死亡背后的真相呢？就当杀害她们的凶手已经被击毙了，这难道不足以告慰你吗？”
“或许你要说你真的很在乎她们，那么今天那位死了几天都没人报案的受害者呢？调查他的死又比寻找影子杀手更重要，更有意义吗？”
“你说意义。”
“真相本身就是意义。”
一盆水被倒进马桶，水龙头里的冷水汩汩流进洗衣盆里，一直到吃完晚饭，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
月上梢头。
肉垫上还沾着血渍的中华田园犬卧在小区正门边的花坛上。它张大了嘴打着哈欠，面前的新食盆里堆着两根小香肠。
人类总是不比狗狗遵守约定，但它可以原谅人类的小小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