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是年轻人会鼓捣这个,咱们是不行咯。”
“现在新闻上那些个老头儿老太太,出去让人一抓一个准儿,他不懂啊!不知道这个技术进步啊!”
帮老大爷把手机飞行模式关掉后,赵央成功被围堵在了人群里面动弹不得,耳中满是人群对罪犯的议论。
——鬼知道为什么这老年机的外表下居然是一款功能齐全的智能机,这就是数码界的欺骗餐吗?
如同前世公园里大家总会议论某人的棋艺,今生大家伙儿更喜欢议论别人的犯罪技术。
那个被吓得摔了一跟头的老太被搀到外围坐到了转盘上,赵央多想也摔一跤,可惜摔不得,他身高在人群中着实有些傲视群雄,总驼背的老大爷堵在他背后都不自觉显露了些许老兵风范。
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挥发得差不多,锈铁的味道倒不停钻入鼻腔,与油漆的味道一起聚合成杀伤性武器,惹得凑得近的人喷嚏一片。
“怎么了?看什么呢都围在这儿?”
“哎呀,谁死了?老王头死了?”
“怎么了在这儿排队?领鸡蛋还是纸巾?”
没错,堵在后面的大部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也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爱排队爱看热闹似乎在这儿也是老年人的标志。
赵央进退不得,总算想起自己在社区里也算颇有人脉,还是赶紧叫人最为妥当。
经历过在餐厅里吃饭遇到黑警执法现场的人很难不对陌生的警察产生怀疑,所以他最好确保自己熟悉的人会亲临现场。
要不是沈经离得太远他绝对不会把这条消息发给……
看着“在吗?”后面的红色感叹号,赵央内心突然平静无波。
小子,那就别怪哥吞你的业绩了!
赵央张开指缝,看向灌木后的这一角。
与料想中的血腥不一样,这里没有尸体或尸块,只是赤红的油漆覆盖着血迹,图案边缘漫出凝固的红黑血块,也难怪没有臭味。
“血债血偿”。
在草坪上绘制的这句话虽然扭曲,却十分工整,假如是在墙上作画想必发在抖音上能收获一片“高低一顿炫三个打印机”之类的好评。
他没戴手套,独自无法分辨鸡血或人血,哪怕是想抠下来一块放口袋里鉴定也得等专业人士到场后才行。
不然鬼知道他会不会揪掉了嫌犯踩下去的那一棵小草?
此处是居民楼与健身广场的夹角,是个不规则的切割形状,设计者在此种了一棵理论上能长得茂密又高大的松树,但现在那棵树的发型只能说是得道高僧。
没有高树的掩映,夜晚又有路灯照亮,赵央也不得不承认,这很可能并不是一个案件而是一场藤光特色的恶作剧。
说到这个,刚刚跑出去的那条狗去了哪儿,怎么听不见叫声了?
赵央掠过黑压压的脑袋踮脚眺望,却见小狗咬着大狗的尾巴不松口,大狗叼着木棍不松口,两条狗一齐坐在小区大敞的门口,好似只是普通的等着谁来。
“大爷,”赵央问起刚刚委托自己修手机的老人家,“那两条狗是谁家的啊?”
大爷耳朵倒很好,他扯着嗓子回复道:“是大家的!”
“啊?”
“小区里养的这些个狗啊,”大爷比划着各个楼房底下的狗窝,“都是大家一块儿养的,放在那个楼下边,有陌生人就叫,有一条狗叫所有的就都跟着叫,咱们就有力的出力把那些贼子都打跑咯!”
“全都是吗?”
“也有自家养的,他们养的狗一点事儿不顶,还在步道上乱吃乱撒,没有用!”
……可杜雁函上门的时候他也没听见狗叫啊,头几天的盗窃、明抢和诱拐更是不见群狗出动。
赵央的评价是,不如养大鹅。
不过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区里的大部分狗是公共财产,难怪大家会对偷狗贼如此厌恶。
警方来得还算很快,带头的赵央不认识,但是后头有个人他认识。
农庄那次曾与他搭过话的警官正低着头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在空地上不知在搜索着什么。
人群在警方的要求下四散开来,赵央终于逃出生天。
杜雁函帮他申请的正式学徒证还没到,他的“师傅”杜雁函也不在旁边,他是没有参与调查的资格的。
但是和办案人员搭话又不违规。
“您还记得我吗?”
陶源浑身一震,很是被吓了一跳。
藤光规则下的辅警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今天A派出所死了两个人,所以随机抽调两个辅警去替上;明天B派出所要出外勤人手不足,随机把附近的辅警选中参与行动。
其流动性虽然堪比警探,但地位显然不如。
即使陶源因缘巧合下在林江警长的手下打过工、参与过案件侦破,这份简历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你是……?”陶源的眼神有些闪烁,“你是来自首的吗?”
“……”
赵央非常难过。
“不,这不是我干的。”
“哦……”陶源肉眼可见的颓了下去,“那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没法给你引荐李警官,他根本不听我说话。”
“你先别抑郁啊,我只是,你还记得郊区农庄的事儿吗?再看看我,想起来了没?”
赵央本来只是想来打个招呼,结果对方这副表现反激发了他的斗志,非得要对方想起来不可。
陶源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迅速闪过他的脸,最终落在那双有些陈旧的运动鞋上。
那是赵央刚来时一直穿在脚上的那一双,因为随身携带避免了被洗劫的命运。出来做运动又不能穿杜雁函买的那些皮鞋。
“你是那个被害人。”
“……用受害者形容就好。”虽然人的确已经死过了,但这么说还是不太吉利。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不太懂这个,”陶源显得有些忸怩,“我被录取的时候错过了岗前培训……啊对了,我叫陶源,桃源仙境的那个源。”
真诚为什么是最好的武器啊。
“我叫赵央,央视新闻的央。”
“……”
“……”
他们好像一对被强迫在电视上相亲的男女,尴尬在此处汇聚。
“呃,我是想说,那天谢谢你救了我。”
“救你的是林警长。”
“那种事怎么能算在一个人的功劳里,要不是我记不住别人的脸我肯定要去挨个送花。”
不开玩笑,他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但出外勤的一般是杂牌军,参与的人现在肯定已经从南到北到处都是了。
“哈哈,这是我的工作,不用太在意。”
“所以你现在是负责高庭区的了?”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可能过两天我又要被调走了。他们也不觉得我能待得很久,你看,我闲聊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没人管我有没有在工作。”
“什么叫闲聊?”赵央反驳道,“你难道不是在调查嫌疑人吗?”
“啊,所以你要自首?”
“……说了不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