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束不知道何处燃放的烟火，刚好窜上漆黑的夜空。
虽然转瞬即逝，但依然点亮了整个夜空。
看完了整场烟花秀以后，我才又将视线挪回顾少申的身上。
而这期间，他并未有半分的催促和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
“补偿很简单，你欠我一场旅行，补上，我就放你走。”
听到这个要求，顾少申明显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马上都要结婚了，守男德是最基本的，恕我无法答应，换一个。”
“搅和一场婚礼对我来说简单的很，不，应该说，搅无论多少场都是易如反掌。”
沉默半晌后，顾少申点点头，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
多年前的夏天，在街角的海报中，看到上面印着一张雪山的照片。
旁边还配文，我在最接近神明的地方，向你祈福。
在那时两人就约定，走出现在的困境，顶峰相见时，就来一场最浪漫的旅行。
只是困境已出，顶峰已汇，而这场旅行始终都没有被兑现。
漆黑的房间中，高大的男人抽搐着倒在地上，身下还有一滩黄色的水渍。
应付完宾客的白霜回到房间看到这一幕，急忙拿出身上的小方巾塞进顾少申的嘴里，随后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动作之熟练，不难看出这样的事情是经常发生。
看着面前的男人，白霜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这老天怎么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人世间呢？”
叫来管家，将人收拾好，输上液以后。
白霜这才看见手机的来电。
回拨回去，听筒里传来的赫然是韩笑笑的声音。
再一次见到顾少申是在旅行出发的那天。
往日健壮的男人，现在看上去竟然有了一丝消瘦。
来到冠有彩云之都的云南。
我带着顾少申住进了一家民宿。
这家民宿价格不高，整个院子也小小的，拢共就六间客房。
但是整个院落花团锦簇，看上去很是温馨。
房间里的布置也是充满了民族特色。
店老板看见我们来了热情的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我热情的回应道。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钥匙，就带着顾少申往房间走去。
见我手中只有一把钥匙，顾少申问道。
“我的房间呢？”
“这家民宿只供情侣入住。”
“不行，换一家。”
“出来一切听我安排，你答应过的。”
闻言顾少申只得认命的将行礼搬进客房中。
走到时候还不忘放狠话“别以为这样我们之间就会有任何改变。”
看着顾少申的身影，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惹的顾少申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在丽江的这几天，我带着顾少申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然后四处打卡拍照。
看上去就跟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而顾少申偶尔也会龇牙咧嘴的凶一下，但都被我以那句话给挡了回去，最后只能乖乖的配合。
这天醒来后，我发现我正窝在顾少申的怀里。
而他则是把玩着我的头发，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看上去像极了个大狗狗。
“夫人你醒啦，夫人贴贴。”说着就又是抱又是啃的。
好一阵温存以后才舍得起身。
“夫人我们今天是去玉龙雪山吗？”
我揉了揉他没什么肉的脸蛋回答道“嗯。”
“那我去收拾东西。”
“好。”
抬头看着面前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描绘他的眉眼。
只是这时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子腥臊味。
低头看去，顾少申身下汇集了一滩尿液。
而他像突然间清醒了过来一样，眼里的柔情消失，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冲向厕所。
看着镜子中倒影出的自己，是那样的颓败，顾少申直接一拳狠狠砸在了镜子上，任由鲜血肆意流出。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在狠心一点？
为什么最后还是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此时的顾少申显的是那么无助，泪水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有些流进了嘴里，尝到眼泪的味道，原来是这么的苦，一点也不咸。
三年前从得知自己患病的时候，且自己的生命这就有这几年的时候，他是崩溃的。
他的笑笑刚跟他过好日子，他却要开启生命的倒计时了，他还没来得及及去实现自己所许下的诺言呢。
而且他走了，他的笑笑一个人该怎么办呀？
从七岁时将笑笑捡回家，两人就一直相依为命长大。
一路走来经历了各种风雨，尝遍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可以说他们都是彼此的另一条命。
如果笑笑得知他死了，肯定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最后在长通和短痛之间，顾少申选择将自己从韩笑笑的世界剥离出来。
所以顾少申开始变心了，他开始留恋花丛，和各种女人亲近。
每一次看到笑笑难过的样子，他的心都像被刀剐着一样，想抱抱她，想安慰她，可是他不能。
他的笑笑未来路还很长，很长……
将地上收拾干净，我从行李箱中取出了干净的衣服。
手放在厕所的门把手上时候，一时间，我不知道该不该拧开。
纠结的时候，门自己开了。
“你满意了吗？”
“满意什么？”我迎上那双眸子，认真的看向面前的人。
“韩笑笑你为什么要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黏在我的生活中，你能不能离远点，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我很烦你，你知不知道？真后悔当初将你捡回家。”
顾少申的话将我狠狠刺痛，眼泪再一次在眼底弥漫。
“顾少申你还记得结婚是说的誓词吗？”
“什么？”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们都会互相爱着彼此，尊重彼此，照顾彼此，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话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在顾少申的身上，那些被遗忘的曾经，全都涌现在脑海中。
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未婚夫妻，而是结婚了七年的真正夫妻。
在他当上顾氏家主，笑笑拿回韩氏的那一年，他们就已经结婚了。
他们的婚礼办得盛大，许多人都说他们的婚礼这个可以称得上，是世纪婚礼了。
但上天往往就是那么有戏剧性。
婚后第三年，笑笑怀孕了，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候，意外也悄悄来临。
一场人为的车祸不仅带走了笑笑的孩子，也带走了我的记忆。
笑笑用了一年的时间，让我回忆起曾经。
但是记忆还是停留在了，订婚后日子最难的那会。
“对不起！”
“所以你还要赶我走吗？”
顾少申只是紧紧将我拦在怀中，并没有回到我话。
来到玉龙雪山的时候，顾少申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那副模样。
背着背包，陪我一步一个台阶，慢慢的爬上山顶。
在寒风肆虐中，我们站在了最高处。
在这圣洁的地方，我双手合十，大声朝着神明祈求。
我不知神明是否能够听见，但这是我唯一的寄托。
从山顶下来，来到祈福的地方，我将带有祈福的带子高高挂起。
正想问顾少申要不要挂一根的时候。
只见他正眼睛红红的看向我，手中还拿着一根祈福的带子。
扫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是前几个月挂上去的。
“我们经常来这里对吗？”
我点了点头。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我继续点了点头。
“老公别再想办法赶我走了，我想陪着你。”
顾少申上前，紧紧将我揽进怀中，似要将我容进他的骨血一般。
过来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好。”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有被他骗到，真的以为他变了心。
当时我不信人心有这么易变，就一次又一次的扑上去，想要个说法。
想要问问他，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如他的意，可以让他毫无留恋的抛下我。
直到我在书房中看到了他掉落的病例，我才知道他病了，而且还是治不好的病。
当时我很想上去告诉他，我不介意，我什么都不要介意，我只想在他的身边。
可是后来看到他发病的样子，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这样的原因。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
后来他找白霜来气我的时候，我进行了一番调查，知道白霜就是他的主治医生。
就索性给了白霜一笔钱让配合他。
一来白霜是医生，留在他身边能很好的额照顾到他的病情，二来白霜对异性并不感兴趣。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顾少申因为病记忆断断续续的，导致工作上频频出错。
所以我要面对的不仅是两家公司的内部问题，还要面对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反扑的人，实在是抽不出太多的精力。
回到民宿后，我从兜里将那张安乐死申请单拿了出来，这是我让白霜帮我偷出来的。
颤颤巍巍的将单子摊开，我直直的看向眼前的男人，低声乞求道。
“老公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求你！”
顾少申在看到单子的时候，瞳孔明显一缩。
随后抬手将我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上。
淡淡的雪松香，萦绕在鼻尖。
这多天来的伪装，在此刻尽数坍塌。
眼泪簌簌的落下，打湿了顾少申的衣襟。
“夫人不要伤心，我都答应你。”
这张单子我一直揣了一路，我想设想了千百种开口的方式，但每到嘴边就感觉喉咙中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半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我知道这趟旅行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入过不能激起他对生的挂念，我想我就在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我无法想象在没有他的世界，我该怎么生活下去。
五岁时，父母因为意外去世，韩家成了一个香饽饽，谁都要上来啃上一口。
那些所谓的叔伯，一方面是不想应付我，另一方面也怕我长大后会将这些都抢回去。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我一阵乱棍，最后丢弃在垃圾堆里。
对外则是宣称我走丢了。
幸好我命大，也幸好那天顾少申那从从那路过，将我捡了回去。
即使自己再顾家也过的艰难，也要把仅有的温暖分给我。
他就另外半个自己，叫我怎么割舍得掉？
当初白霜告诉我这件的时候，我整个都是懵的，脑袋嗡嗡作响，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不断告诉自己这肯定是假的，当初那么难都过来了，他不是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人？
直到那天宴会上他的那一番发言，我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他是真的想逼我离开，然后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提出了去旅行，我想唤起他的希望。
我想带他走我们走过的路，回忆我们的曾经，我希望这一次他可以记的久一点。
再次回到那个布置温馨的家的时候，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每天睁眼会有顾少申的早安吻，同时还有端到床边的早餐。
用他的话来说，我的小姑娘只需要每天美美的就行，剩下的一切有他。
冰箱里快见底的小馄饨，也重新补上了。
满满三层全都是。
日子就这样温馨而又充实的过着，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
病痛也从未出现过。
但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总是平静的。
顾少申和往常一样，拉开窗帘，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的夫人，今天想玩点什么？”
我双手回楼住他的脖子，眯着眼睛说道。
“昨天看班级群里，说学校里的樱花开了，我想回去看看。”
“嗯，好，我去安排。”
说着顾少申就要抱我起床，只是刚抱起了一点。
我就感觉到了圈着我的双臂，肌肉瞬间紧紧的绷了起来。
看着细细密密的汗在他的额头汇集，我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顾少申的病来的汹涌，很快就已经到了四肢僵硬的地步。
往日那个风光霁月，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
现如今已被病痛折磨到形容枯槁。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时而清澈，时而浑浊。
他的脾气也随着并发症的折磨，渐渐变的古怪起来。
每次为他清理身体的时候，总会好一番折腾。
但时候清醒过来时，又会疯狂的对我道歉。
我知道这都不是他的错，我一直都知道。
看着窗外的花坛里，地上的花瓣越堆越多，我也知道我留不住他了。
第二天，我和往日一样，端着温水来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
面部也已经瘫痪的顾少申，艰难的扯动着嘴角，对我说道。
“夫人，我想走的体面一点，求你！”
这声祈求一如我当时求他留下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