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铃一响,安静的校园霎时沸腾了起来。各个寝室一阵骚动,学生们掀开被子,睡眼惺忪地下了床,使劲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晃了晃头。然后,拿着洗漱用品走出了寝室,到洗漱的地方,扭开水龙头,清洗了起来。
林蕴早在起床铃之前,睁开了眼,只是一直没有起来。她全身酸痛酸痛的,骨头咯吱咯吱响,昨天被王怡踢到的地方,已经现出青肿,有点可怖。
幸好,有衣服遮盖,没人看出来。这或许是林蕴从中得到的一点令人高兴的事情。她用手撑着床,左扭右扭地起了身。
寝室的其她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下她和林泉。她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扶着床铺栏杆,等围绕在头上的天昏地暗过去,她才睁开眼睛,用手推了推林泉,“林泉,起床了!”
林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寝室里都没有人了,才慌慌张张地起床。她跟着林蕴去洗漱,看着行步迟缓的林蕴,她奇怪地问道,“林蕴,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按照以前,林蕴早就洗漱好了;而今天起床铃打了一会儿,她才叫她。幸亏地是,现在天气逐渐回暖,她没有这么赖床,不然今天肯定会迟到。
林蕴加快脚步,朝着林泉跑来,微微一笑,“没事!昨天睡晚了,今天起得迟了。而且睡眠有点不足,有点头重脚轻。”
“有事,你要跟我说。”
盯着林泉那双清澈关心的眼睛,林蕴含笑点头。随后,林泉拉着林蕴往洗漱的地方跑去。林蕴忍着身体的痛苦,强按下呼之欲出的痛呼声,踉踉跄跄地跟在林泉后面。
林蕴踏着铃声走进教室时,班上学生惊讶地瞟了她一眼,无声无息,而后又沉浸在了课本当中。
林蕴扶着凳子,慢慢坐在了椅子上,有点重心不稳,青筋爆出的手紧紧抓住了扶手,她才安稳入座。疼痛感让她蹙起了眉头,即刻又散开。接下来,她一直挺直背,端正坐着,眼看前方。
林蕴重心不稳的那一幕,出现在邹林的眼里。邹林眉头紧蹙,十分担心,想着下课后,问问林蕴。
下课铃一响,班上同学纷纷涌出了教室,站在走廊上有说有笑。邹林趁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林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睡眠不足,有点累而已。”林蕴平静地回答。
邹林心里有点不信,可是从林蕴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那你吃完早饭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嗯!”
林蕴现在是什么都不想吃,伤口的疼痛感,一直折磨着她。除了身体的伤痛,心里的忧伤更让她难受。
她欺骗了林泉,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怕她知道后,会非常生气;更怕王怡说得是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她身边没有人。
有两个小人一直在她脑里吵着架。她相信着林泉,可她又害怕。她患得患失,精神涣散,数次没有跟上老师的思路。老师心里有点担心,但没有说什么。
只是下课的时候,她让林蕴去办公室一趟,想和她聊一聊。去的路上,她见到了林泉。林泉喊她一起去吃饭。林蕴因为没有胃口,之前就想怎么找借口撇开林泉,现在刚好有了借口。
林蕴微笑着说,她要去办公室,不能一起去吃了,叫林泉不要等她。林泉脸上的笑意顿时消了点,可在同学们的呼唤中,她只能打起精神。她爽朗地喊道,“你要来看我打篮球呀!”便在同学们的簇拥中往前走去。
林蕴挥着手,点点头。她沉浸在林泉阳光般的笑容里,无法自拔的同时,却又惴惴不安。
林泉张扬热烈,围在她身边的人也是一群活力四射的人。只此她一人,死气沉沉。她也想热烈张扬,意气风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像是被紧紧箍住了,有气无处使。
自从林泉来到了她的身边,令人兴高采烈的事情比比皆是。可她除了露出个淑女般浅浅微笑外,无法像林泉那样,开怀大笑。她无法调动身上的活跃细胞,无法积极响应林泉的情绪。
她知道,林泉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没有把她的无趣,拿来与别人调侃。林泉在意林蕴,她知道。
可她现在害怕了!围绕在林泉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她们性格又好,活泼开朗。她怕林泉在无数次的对比中,发现她的不好,从而远离她。
林蕴真得害怕极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林蕴还陷在林泉会离开她的噩梦中。在面对老师的关心询问中,也是魂不守舍。她径直走到了教室,坐了下来,趴在了桌上。她现在觉得身上的伤口,如被人撒了把盐,刺痛刺痛的,比昨天挨打的时候还要痛。
此时的篮球场上,林泉边练球边往场外看。想要看到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她动作不禁慢了下来,内心担忧不已。她手上的球再次被人截走后,杨思担忧地问道,“林泉,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呀?”
“没事!你们先练球,我现在有点事情。”
林泉离开了自家的训练场,朝邹林和杨思那边训练场走去。她把杨思轻轻拉了出来,“杨思,你见到了林蕴吗?我喊她来看我打篮球。到现在了,还没见她人影。”
“我只知道她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她让我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就直接来篮球场了,后面没有看到她了。”杨思见林泉担忧不已,安慰道,“你不要担心,可能是她有事被耽搁了。”
林泉并没有放下心里的担忧,反而越发沉重。今天一早上,她就觉得林蕴有点奇怪。平时起得比铃声还早,可今天,起床铃响了,她还没有洗漱,而且不慌不忙。以前的她见要迟到了,恨不得拉着她飞过去。
这一幕幕,都说明了林蕴的不正常。可她被篮球比赛搞昏了头,并没有想太多。可现在......如果林蕴真得出了什么事情,她真得要捶死自己。
邹林听到林泉的话,嘴角微抿,想着要不要把今天的所见告诉林泉。他有点犹豫不决,最后,他还是坚定了决心。他走到林泉身边,低沉道,“林泉,我觉得林蕴好像身体不舒服,我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她今天往椅子上坐时,有点重心不稳。我问了她,她说没事。但后面上课时,她心神不宁。不得已,老师才叫她去办公室。所以我想,林蕴是不是瞒了什么事情。”
林泉听到这,心里的担心被无限放大。她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明明她与林蕴最亲近,为什么她对林蕴的变化视而不见呢?她不是自诩林蕴最好的朋友吗?
她和杨思以及邹林说了声谢谢,便跑出了操场。林泉径直跑向教室,或许林蕴已经回到了教室。到了四班教室,林泉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放轻脚步,走上前去,准备把林蕴叫醒。突然,一抹青紫映入眼帘。她心里咯噔一响。她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好情绪,准备拉开林蕴的衣袖,她希望是她看错了。
林泉的手刚碰到衣袖,就被它的主人扯住了。林蕴猛地抬起头,就被林泉眼里蕴藏的风暴吓住了。她抓紧了衣服,惶恐地说道,“林泉,你不打球了?我想去看你打球,我们去操场吧!”
林泉没有说话,眼神冷冷的,一只手还抓着林蕴的衣袖。林蕴想扯开,可就是拉不出来。
“林泉,你先把手放开,好不好?”
“林蕴,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你有任何事就要跟我说,你还记得嘛?”
“我记得!”
“那你现在有瞒着我什么事情嘛?”
林泉的语气极其平静,但林蕴知道,她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林蕴强装冷静对视着对面那如深渊般的眼神,轻启唇口,“我没有什么事情瞒你!”
“那你把衣袖给我撩开!”
沉默在两人之间上演。林蕴没有撩开衣袖,林泉也没有放手。林泉已经十分清楚,那末青紫是存在的。两人就这样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板擦飞了过来,刚好打到林蕴的手臂。林蕴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常。
但这一下颤抖,还是被林泉感受到了。她心里又在喷火了!扔黑板擦的罪魁祸首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一看到林泉那副要吃人的样子,都想立刻遁走。但他顶住了这股压力,看向林蕴,“林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林蕴从内心感谢这位同学的举动,至少她能放松点,但她还是提醒道,“但教室里,尽量不要打闹,扔东西!”
“嗯,我知道了!”
见林蕴还有闲情逸致教训别人,她都想扯着林蕴的耳朵大声喊道,“难道没人告诉你,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要告诉熟悉的人吗?”
林泉拉着林蕴直接出了教室门,不容林蕴拒绝。而刚刚那个男生,长舒一口气,看向一边幸灾乐祸的人,顿时大吼一声。
“你还笑,看我不收拾你!”两人又闹了起来,只不过把追闹的场地放在了走廊和操场上。
林泉拉着林蕴直接走到了学校的医务室。刚好碰上要出门的老师,林泉干脆利落跟老师要了一瓶碘酒。然后她问老师要了钥匙,拉着林蕴去了学校综合楼的多媒体室。
平时的综合楼非常安静,是个发泄情绪谈话的好地方!
林泉让林蕴坐到凳子上,要她把袖子拉开。可林蕴纹丝不动。林泉气得跳起了脚,她要抓狂了。
“林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泉简直要吐血,“我们不是朋友嘛?我们说好了,做一辈子的朋友。朋友受伤了,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可我看到过,那些平时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为一点矛盾就分道扬镳,各自找到了无话不谈的人。而且要强的那个,还叫人孤立她。两人在一起,一点就着。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林蕴盯着林泉,冷静地说道。
林泉听明白了。唉,她心里长叹一口气。林蕴又钻牛角尖了,她怎么就不相信,她是一个如此美好的人,值得人深交!
林泉平复好心情,平静且真诚地说道,“那只能说明她们不是真正的朋友。林蕴,你要说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我用语言说不来。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即使有一天全世界背叛了你,我也不会背叛你。”
“我也是!”
见林蕴终于有了笑意,林泉笑着说,“那现在可以把衣袖拉开了嘛?”
“嗯,但你不要生气!”
“我不会生气的。”
林蕴轻轻地把两只衣袖拉开了,阴森可怖的青肿,布满了手腕上面,有些地方,隐隐渗着血丝。林泉很安静,她把碘酒倒在卫生纸上,轻轻地涂在了林蕴的伤口上。
林蕴抽了好大一口气,林泉轻轻吹着气,“一开始有点疼,等下就好了。”林泉的语气十分温柔,像是真得没有生气!
“是被人打了嘛?”
“嗯!”
“是谁?”
林蕴停顿了一会儿,她在想要不要说。她怕林泉冲动去找王怡。但她看林泉现在的面色十分温和,告诉她应该没事吧。于是,她告诉了林泉。可她没有看到藏在林泉发丝下面的那双眼睛,是多么的冰冷恐怖。
“是王怡!”
一听到这个名字,林泉像是被放出来的恶魔,重重地丢下了卫生纸,转身朝着门口跑去。她怎么不生气!她现在只想找到王怡,狠狠地揍她!
可她被林蕴抱住了,拖住了她。林蕴惊恐不已。看林泉跑出去的那一刹那,她什么都不想,只想拦住她。她用上了毕生所有的速度,抱住了林泉。而林泉像只愤怒的狮子,不管不顾地只想往前去。
“林泉,你不要去!我现在没有事情了。你不要去,好不好!”林蕴恳求道。
林泉现在只想发泄心里的怒气,连带着对林蕴的口气也不太好。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被她这样欺负,我不揍她一顿,难消心头之恨!”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愤恨地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叫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可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不然,你不会不告诉我的!”林泉伤心地说道,“林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地把我放在心里,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朋友。我现在要去揍那个打你的人,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林蕴死死地抱住了林泉,不放手。心里的害怕和伤口的疼痛,导致她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她一心的念头,就是不想让林泉去找王怡,她怕林泉受伤。这也导致了她没有听到林泉话里的失落。
林泉渐渐冷静了下来,轻轻拍了下林蕴,“我不找王怡了!你放开手。”
林蕴收回了手,看着林泉。林泉没有说什么,把碘酒放到了林蕴手上。她淡淡地说道,“林蕴,我觉得我是不是不适合做你的朋友。你每次被别人欺负,我永远被排在外面。现在我们给彼此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我们是否真得需要彼此!”
林泉走了,多媒体室只剩下林蕴。林蕴数次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可又不了了之。或许,林泉没有她这个朋友,会过得更舒畅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破了个口,正血流不止,流到了眼睛里,然后又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脸上的泪水,擦也擦不完。林蕴蹲在角落,环抱住自己,泪流不止,像个幼兽一样,孤独无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上一秒还在说“不背叛,不离不弃”,怎么下一秒,她和林泉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这时候,有个人走了进来。他走到林蕴身边,蹲在她旁边,拿出个面包。
“不要哭了,吃点东西吧!”
熟悉的声音让林蕴抬起了头,杨白正担忧地看着她。此时的她又痛又饿,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面包吃了起来,带着哭声说了句“谢谢你!要多少钱,我后面给你!”
“不要说这些!况且我们不是朋友嘛?”
听到朋友二字,林蕴哭得更伤心了。听到旁边的哭泣声,杨白担心不已,同时也带点感叹。他以为林蕴永远不会哭,可今天为了林泉,竟哭得稀里哗啦。
“不要哭了,我为你涂药吧!”林蕴手上的肿块,一直刺激着他的心。如果他不是男生,也还没真正地被林蕴划为朋友。他也想好好把王怡揍一顿。虽然打不行,但警告一番还是可以的。
林蕴和林泉在多媒体发生的事情,他都听到了。他在篮球场看到林泉行色匆匆地拉着林蕴往医务室赶,然后又往综合楼走去,放心不下,便跟朋友们说了下,跟了上去。然后,见到了两人的矛盾和哭泣的林蕴。
其实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着想,可是呢,又没有说清楚,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但他也不担心,她们两人很快就会和好。如此为对方着想的两个人,又怎么会真正地分开呢?
药涂好后,林蕴把衣袖放了下来。杨白看了下手表,便开口道,“要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嗯!”
林蕴擦干眼泪,忍住伤心,和杨白一起走了出去。可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到,又嚼起了舌根,掀起了一阵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