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的盘龙山墓园。
温迎陪着颜湛序来到了这里。
墓碑上,是时阿姨年轻时明艳动人的照片。
在温迎记忆中,时阿姨特别的温柔,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
即便后来因为颜炳峰的出轨,她郁郁寡欢,见人也是一副笑模样。
这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没了,也难怪颜湛序会恨。
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记恨一辈子的。
“妈,我带儿媳妇来看您了。”
“您认识的,温家那个小丫头,温迎。”
“我们在一起了。”
终于在一起了。
高大的身躯缓缓往下,他跪在了墓碑跟前,献上了母亲生前最爱的桔梗花。
她一生都向往永恒不变的爱,却到死都没有得到。
如今去了另外的世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遇到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温迎见不得这么悲伤的情景,尤其是他挺拔的身姿如今佝偻着,更是让人心疼。
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她哽咽了。
“妈,我跟湛序来看您了。”
“您放心,他挺好的,我们都挺好的。”
短短几句话,她却说的极为艰难。
因为她知道,他过的并不好。
怨恨太深,没报复了伤害他的人,反而把自己给困住了。
时间久了,心理是会出问题的。
小心脏狠狠的揪成了一团。
他给母亲磕了头,翻身坐在了台阶上。
随手打开了带来的啤酒,‘啪——’的一声,伴随着丝丝冷气,啤酒滋滋往外冒。
仰头,一罐啤酒被他喝了大半,凸起的喉结随之上下滚动。
散发着充满野性的荷尔蒙气息。
忧伤的眼神,挺拔的侧颜,光影透过树叶洒落在他帅气硬朗的轮廓上,敛去了锋芒,多了几分颓然。
莫名让人心疼。
“你知道吗?我妈并不是外界所传言的那样郁郁而终。”
“她是自杀的。”
颜湛序的声音很轻,在这个静的出奇的墓园里透着几分空灵。
温迎是有些胆小的,可这一刻,陪在他的身边,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反而因为太过于震惊,红唇微张,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自杀的?
她难以想象。
“她一直苦苦挣扎着熬到了我十八岁,在我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她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她就连离开,都在为我考虑。”
“她等着我成人,等着我强大,等着我足以对抗全世界,等着我能够保护姐姐···”
说到这里,他眼底情绪急速翻涌,明显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划过。
仰头,又猛灌了一口酒。
似乎是在努力压制。
温迎心痛。
痛到每呼吸一下都觉得胸口撕裂一般。
“十岁把我送去国外读书,我还曾怨恨过她,心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后来时常能听到那个男人出轨的消息,我渐渐的理解了母亲的一片苦心。”
“明白她不希望我在充满了争吵、冷暴力的坏境中长大。”
“直到她离开之后,我才明白了更深层的用意···”
他没哭,温迎倒是哭了,眼睛红的像个小兔子,陪他坐在台阶上,安静的挺着后续。
他说——
“因为母亲知道,一旦她离开,我们这种没妈的孩子将会过得非常苦,如果没有练就一身本事,是很难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
“倒不是说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找个工作,娶妻生子,而是——”
“她知道无论哪个女人进了颜家的门,都不会允许我这个原配生的儿子好过!”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安排,实则每一步都在为我,为姐姐,筹谋、铺路······”
“她明明那么聪明,可为什么就深陷在一段枯萎掉的婚姻里走不出来呢?”
“为什么要为了那样一个人渣,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颜湛序想不通,这些年一直都想不通。
越想不通越恨,越恨越纠缠于这一点。
才将自己深深的困在里面·····
温迎安静的听着,心彻底碎了,泪水蓄满了眼眶。
看上去那样柔弱的时阿姨,却有如此的深谋远虑,温迎佩服又心疼。
同时也终于明白,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到底是随了谁。
有那样一个坚强的母亲,又怎么可能成为孬种呢。
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温迎试图握住他的大手,给他一丁点微弱的关怀。
只是手指还没触到他的大手,他紧接着说出来的一句话,再次将她带入了悲伤之中。
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凝滞不畅了。
他说,“从那儿之后,我再也没过过任何一个生日。”
生日的第二天,就是母亲的忌日,换做是谁,也难以接受。
温迎理解。
越是理解,越是觉得心疼。
这么些年,他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
她苦涩的咬着嘴角,不希望眼泪滑落,可根本控制不住。
她不是一个爱哭鬼,今天的眼泪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个不停,根本控制不住。
可她根本不敢让他发现。
他已经够伤心,够难过了,难不成还要让他反过来安慰她?
她拼命的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衣服里。
只为不让他发现自己哭肿的眼泪,崩溃的情绪。
眼下,就连开口安慰他都成了一种奢望。
毕竟只要她一开口,就会露馅。
她努力的控制,平复,试图止住哭泣,恢复镇定。
“你——”
好不容易觉得情绪控制的差不多了,她鼓起勇气开口,想告诉他别难过,阿姨在天有灵一定看他这个样子。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一道急躁的手机铃声突然传来,受到惊吓的同时,安慰被迫打断。
“你、你的电话···”
颜湛序放下手中的易拉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原本是准备挂断了,瞥见上面的来电名,阴郁的脸上忽的扯起了一抹笑意。
温迎关切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跟随着他。
瞧见他笑了,还以为自己精神错乱,眼花了。
她不可置信的眨眨眼。
再看过去时,他已经接听了电话。
薄唇微张,一声姐从干痒嘶哑的嗓子眼深处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