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要给他吗?”渠意快速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完,把碗挪开专心跟他说话。
隋穗点头:“刚好给我解决了一个麻烦,他乐意,又不是我逼他的。”
隋穗也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点面条,那点汤吃到现在都已经凉透了,隋穗没再动。
他耸耸肩继续说:“原本我就拒绝过这个合作,我不太想和隐藏过多的人合作。”
渠意倒是对他的这话没什么意见,知道他真的没有太郁结于心,才起身收拾碗筷。
隋穗呼了口气也跟着他想帮忙,被渠意握住手截住。
“洗澡了就不要碰了。”
“哦。”
虽然这么说,但隋穗还是跟在渠意身后,他洗碗,隋穗就抱着他的腰,手伸进他的上衣里面,摸着他有些硬的肌肉。
摸起来很舒服,他靠在渠意身上,脸贴着渠意的后背,感受着渠意身上的温度。
在大夏天里,这样身子贴着身子很难说不热,但隋穗像感觉不到一样,一直抱着渠意,闭着眼睛,似乎又要睡着。
渠意也没赶他,隋穗感觉不热,但他身上到处都是热的。
不动声色的洗完碗,渠意洗干净手抱着隋穗去了床上。
隋穗舒服的伸长身子,渠意已经离开了自己身体,他隐约听见有水声传来。
他闭着眼有些困倦地问:“你去洗澡了吗?”
渠意还盘腿坐在地板上,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数药片,随口回了句:“没有,待会儿。”
“那我怎么听到了水声……”
说着隋穗忽然睁开眼,缓缓撑起身子,看向渠意,发现渠意也顿住了手里的动作,正和他对视。
在水的哗哗声里,两人对视了几秒,之后迅速起身跑到岁岁和小意的房间里。
隋穗一把将门推开,看着这里面几乎水漫金山的浴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渠意和隋穗站在门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小意叼着岁岁从泡沫里钻出来,欢乐的转着圈。
看到主人脸色不好后立刻停住转圈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他们。
大狗嘴一松,小猫就又掉进了破泡沫里,不服气的叫了几声,小意又赶紧将它捞起来,牢牢的叼在嘴里。
隋穗光着脚站在浴室门口,没一会儿脚就被泡沫水淹了个彻底。
他死死忍着,才避免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但看着逐渐流出来的水,还是没忍住咬着唇大喊:“小意——!”
一边的渠意眉心一跳,忙捂住他的嘴,这名字太怪了,他不愿意听,也怕隋穗暴走。
抱着他顺着胸口,声音柔和的念叨:“好,好,不生气,不生气!”
*
第二天早上,渠意先送了隋穗去工作室,然后才赶去医院。
昨晚的伤患有些严重的还在重症住着,一群实习生见到渠意来了,像见了主心骨一样,瞬间就松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伤患他们能不能搞定,单是这些闹腾的家属就麻烦得很。
“渠医生,您终于来了——”
那群实习生已经很疲惫了,有些人安抚了那些家属一个晚上,但总是见不到什么效果。
还一直闹着说没检查好,还要安排检查。
实际上连骨折都没有,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这些实习生也都是刚出学校,步入社会的学生,没见过这样麻烦的问题。
有耐心的也是一直在解释,没耐心的干脆离得远些,揽了查房查血压血糖的活去干。
“怎么了?”渠意一边走进办公室一边问话。
小实习生都跟着他,乌泱泱的一片,活像领导视察似的。
“昨晚来的伤患太多了,住院部没有床位给他们,有些人一直找我们要床位。”
“能空出来吗?”渠意翻着手里的汇总表,仔细查看了每一个病人的血压和血糖。
实习生犹豫了一下,说:“我去没问了下,能倒是能,但是那个病人伤的不严重,我怕会有什么急事腾不出床位来……”
原本重症里还有些病人没出来,床位优先给病重患者是理所应当的,重症里的人随时都会出来,实习生也是出于全局考虑。
渠意还在翻着手里的病历本,漫不经心地说:“谁要就给,记得报价格,把各项检查再做一遍,拿着报告开住院手续,之后分床位。”
实习生倒是通透,能明白渠医生说的话,又带着那些人浩浩荡荡出了渠意的办公室。
有人撑腰,好像背都挺得直了些。
等人都出去之后,办公室里来了个病人。
渠意坐稳看她,问:“考虑好了?”
“……嗯。”枳遥挎着包,坐在桌子对面点头。
“我已经递了辞呈了。”枳遥小声说着话。
渠意看着她并没说话,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不愿意让认识的人见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专心治病?”渠意问她,从电脑上调出她的档案。
对枳遥这样关注,多半因为隋穗的关系,上半出于医生的责任心。
实话来说,渠意的医者仁心是有的,只是还没有到达林教授那个地步。
世界上人的生死没有定数,愿意落在他手上的病人,他竭力救,不愿意的,他也不想强求。
以病人自己的主观意识做决定。
“先安排住院吧,我再安排检查,把各项检查都要做一下。”渠意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自己拿着病历去缴费处办手续。
等人出去之后,渠意发了会儿呆,也或许是在想事情,半晌之后,还是拿手机给隋穗发了消息。
*
隋穗今天会很多,明天要去景市参加商会,工作室的一些事情都得先交代干净。
正经工作的隋穗和渠意跟前的隋穗像两个人一样。
跟工作室里的人说话时,虽然嘴角是带着笑的,很温和,却也因为这一抹笑,添了几分疏离感。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笑只是皮笑肉不笑。
隋穗办公桌上叠了一沓文件,正要去开会,就收到了渠意的消息。
他一边进会议室一边看消息。
看到熟悉的名字,脚步也顿了一下。
【你跟枳遥还有联系吗?】
隋穗微微皱眉,怎么渠意忽然问起枳遥了?
他回了个“有”过去,又顺口问了句,关了手机进会议室。
会议室坐了将近十来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工作室,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大平层的工作室其实也不小,员工也有近百来人,会议室虽不大,容纳十个人倒也还宽敞。
隋穗先进了会议室,小杨拿着文件跟着进来,又给隋穗倒了杯浓茶。
隋穗点头示意她坐下,翻开文件看了两眼。
“设计部的稿子有完成的吗?”隋穗合上文件,靠在椅背上问话。
颇有些悠闲的意味。
设计组的组长说有,把手上准备好的材料递给隋穗,一沓草稿。
设计部不是只设计商业建筑,还有居民房和桥梁这些。
隋穗看了眼商业建筑的图纸,尚且还好,只是桥梁和居民房显然就没有那么过关。
越看眉心越皱,他抽出一张居民房的设计图,并不问是谁的,放在大屏幕下展示。
“设计组的居民房设计,是设计什么?”
他稍沉了声音问,全然没有和渠意说话时的那股子黏糊劲,咬字清楚,嗓音清冷,微微透露出些语气里的威压。
设计组的组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格局,外观,还有——”
“停。”隋穗打断他,“要求有哪些?”
“美观,新意。”
“没了?”隋穗问他。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隋穗,正好对上琥珀色的瞳仁。
他心里一惊,慌忙道歉:“对不起,隋工,是我的疏忽!”
隋穗没理他的道歉,将那张草稿递还回去,同时开口:“注意本末倒置,居民房的采光是必须要考虑到的,不仅仅是格局问题。”
他顿了顿,眼神淡淡地扫过会议桌上的众人。
又说:“单子交给你们,你们有去现场勘察过周围环境么?”
“凭空想象一个特定的场景就可以了?”
“这样的稿子能交的出手么?”
隋穗轻声说话,桌上的人一声不吭,都低着头看自己手上的文件。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隋穗看着他们,“无论是哪一类建筑,都必须先考虑安全问题。”
“居民房,商业建筑,桥梁,这些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建筑。”
“不是给你们闹着玩的!”隋穗抬高了点声音。
隋穗其实是有点生气的,早上交上来的一沓文件中,选材组和监工组的审批都不合格。
他转了转面前的浓茶杯,垂着眸开口:“选材和监工是两个合作部门,首先考虑的就是安全问题,不是成本!”
“能明白我说的什么吗?”
鸦雀无声,半晌过后,才有人出声说明白,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明白”先后响起。
“明天我到隔壁市参加商会,选材组可以开始准备实地考察建材市场了。”
“好,明白!”组长点头。
隋穗学历高,这里边的人学历也高,但学历素来跟人品和素质搭不上干系。
徐青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虽然他的学历也是假的。
工作室是一条龙的工作,设计稿、选材加监工,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工作,都是工作室来完成。
实际上隋穗也可以不接受监工和选材,但他往后是想要成立一个更大的建筑商公司,所以趁早将这些发展起来。
能发展成为优势。
今天很忙,隋穗开了会还要到工地去视察一圈。
只来得及跟渠意汇报了一下实时状况,黏糊话都没有说几句。
渠意收到消息后及时看了眼,微微皱眉,嘱咐隋穗按时吃饭,不要太累。
又翻出联系人,联系了一个中医。
枳遥的检查很快,所有的检查按日期在不同的时间内完成,开完住院单就算是住下来了。
渠意细想了下她的变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在读书的时候,他对枳遥的印象来自于轮船联谊会。
那个时候的枳遥看起来格外的活泼开朗,只是现在怎么看都有些沧桑。
有些疲于应付的累倦。
渠意去看枳遥的时候,正巧遇上她在打电话,他进去找照常查房,没多关注电话的内容。
但不可避免的有些话还是会钻入耳朵里。
枳遥见他进来,眼神慌乱了一下,快速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渠医生。”枳遥喊了他一声。
渠意点头回应,问了下她的身体反应状况,一一在文件上记好,随口问:“你跟隋穗联系多吗?”
枳遥点头,笑着说:“还行,隋穗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去看了眼,那个时候才知道你去留学了。”
闻言,渠意的笔尖顿了下,握着笔杆的手指都紧了紧,心脏没来由的疼。
枳遥还在继续说:“那个时候隋穗状态不太好,身体也很差,葬礼之后就住院了。”
“我那时候精力足,去病房去的勤,也是在病房听明铭他们说起你,才知道你跟他在谈恋爱。”
渠意没说话,垂着头看手上的东西,枳遥说的这些事情,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也不知道,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应了声,病房人多,枳遥也不多说什么,简单寒暄几句就没再继续了。
渠意走之前看了眼病房,一个房间四个病床,除了枳遥之外,其他病人几乎都有陪护床,只有她床边的桌子上空无一物。
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家里人有时间吗?”
枳遥愣了一下,垂下眼睫,情绪明显低落,犹豫着开口:“应该没有……”
她觉得有些难堪。
她今年二十七,生病住院也可以一个人来,但却不能告诉家里人。
多少都是个女孩子,遇上心脏上有问题的病,怎么说都会害怕。
渠意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只是沉声:“要是家里人有时间,最好派人陪护。”
枳遥嗯了一声。
渠意见她这样,无数次想到隋穗多次进重症,最上面一层的专属病房,从回来开始,他就没上去过。
他不愿意去想隋穗有时候会病得多严重,但又控制不自己去预料更多的结果,然后胆战心惊的看着隋穗。
心脏问题好了,但并不是没有复发的可能,隋穗的呼吸系统是出生就带来的。
况且那时去检查,医生给的话是隋穗还太年轻,心脏最好不要动。
但现在却治好了不少,可想而知当时治的时候是已经严重到不得不治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