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意放下诊断书,说了声请进,门就被推开,隋穗从外边进来,手上还拎着从饭店打包的外卖盒。
隋穗刚踏进办公室,就看见办公桌前站着的女生红着眼眶,他不难猜出是什么原因,猛然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是不是打扰了他们看诊?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隋穗问了一句,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渠意摇头,打断了一下话而已,打扰不到什么。
“你先坐会儿。”渠意指了指左边的沙发椅,这个办公室是林教授给渠意单独安排的,渠意隔段时间才来,所以里面不会安排休息室,只置办了一张沙发椅,面前摆了一张咖啡桌。
隋穗跟着他指的方向坐下,把饭盒都放在了桌上掏出手机开始玩。
渠意看了他几眼,然后接着跟那女生说话。
那女生被打断了话,刚才恐慌又难过的心情缓和了不少,继续说没说完的话。
“一年前,就是去年暑假动了手术。”那女生开始一五一十的交代,“那时候我们下面的医院估计说是肺癌中晚期,建议做穿刺。”
“你们没做穿刺。”渠意说,报告上面没有这一项检查。
女生点头,“对,我爷爷说……身边有人做了穿刺之后,人走得更快了,所以不愿意做穿刺直接动了手术。”
“做病理检查了吗?”
“做了,是结节。”
“结节?”渠意皱眉,手上握着鼠标上下滑动,调出了之前的出院报告。
渠意记得刚才徐青翻报告的时候他瞥到过一眼,应该不是结节。
电脑屏幕上检查报告上面写着“一型一期”——肺癌早期。
现在的片子上左肺有肿瘤,极有可能是复发,和渠意猜想的不错,虽然下面的医生判断中晚期是错误的,但确实是肺癌。
渠意眼神从电脑上挪开,挪了一下报告,微微叹气,然后说:“是肺癌,现在的情况是复发了。”
话音刚落,那女生顿时流泪,原本已经收回去了些许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从桌上拿起片子,睁眼看着她根本看不懂的阴影。
眼睛被眼泪糊住,她使劲想睁眼看清,但刚憋回去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滑落,莫大悲伤笼罩着她,爷爷还坐在外边,她努力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把眼泪擦干,觉得自己眼眶已经不红之后才哽咽着说话。
“还……还能治吗?”
渠意没摇头也没点头,给出了她原来听过的建议:“做穿刺,进行病理检测,然后再针对治疗。”
女生没说话,又从桌上拿走了报告。
“要请老人的儿女做决定,要不要做穿刺,我的建议是做。”
“会有风险吗?”
渠意沉默几秒,再抬头:“所有手术,无论开刀或者是微创都会有发风险,包括这个病,因为这个病走的人也有,但治好了从医院出院的也有很多,没有医生能对手术打包票,我希望你和你的家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女生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她受过高等教育,但当这种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定心丸,哪怕是撒谎。
但显然不可能,渠意必须实话实说,他没有对病情进行修饰和抛光,完全是直接又残忍的说出这个事实。
“但检测结果如果尚好,也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渠意说,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这种话对于他来说是一日三餐,平常到不能再平常。
女生抓到一丝希望,在绝望的关头,总是要抓住一丝亮光,她已经不暇顾及这束光亮是从哪儿来的,有多亮,能照多久,但至少她能看到。
她从包里拿了一张纸巾,点掉了眼角还残留的晶莹,她不想让爷爷看见,爷爷会多想。
渠意看着她强忍痛苦的样子,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一年前做检查内检查出来吗?病理检测显示就是恶性肿瘤。”
“检测过了,但出结果的时候我在学校,没人跟我说这是癌症,我一直以为是一个结节……”
一旁的隋穗抬头看过来,这女生话音刚落,渠意和隋穗差不多就明白了。
孙女儿在读书,家里人应该是早就知道病理检测,只是刻意瞒着,没让说,就是怕孙女儿担心,没想着这回因为家里没大人,只剩两老在家里,所以只好是读了大学的孙女儿带着爷爷来复查。
结果不太理想。
“烟酒断了吗?”
女生摇头,没说话,一年前出院的时候医嘱就是要戒烟戒酒,仅仅维持了两个月,老爷子又干起了老本行。
家里人有心没收这些东西,但每回看着老爷子消瘦的模样,又狠不下心来,只好纵着他。
渠意没再都说,招手让女生离开,实际上也用不着多说,都能明白要注意什么,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个病人走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一直到五点半都还有人来,但渠意没刚开始那么耐心了,时不时地往渠意那边看一眼,他来了一个多小时了,拎着晚饭来的,这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难受。
等病人彻底走看完的时候已经六点过十分了,外边的日落都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照进来。
渠意放下笔,看了眼电脑,把空调再调高一点才坐下来松了口气,坐了这大半天累得很,说了这么久的话嗓子都有些哑,刚取下防蓝光眼镜捏了捏鼻梁,面前就递了杯水过来。
他抬眼望过去,是隋穗端着水杯,大概是不知道他的杯子是哪个,所以干脆用一次性的纸杯倒了杯水。
“喝水。”
“谢谢。”渠意扫了眼隋穗,接过水杯一口喝净,然后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隋穗摇头,刚才有点不舒服,进办公室的时候也有点不舒服,从外面晒了太阳进来被空调一吹,后背就开始出冷汗,中午他没怎么吃,等了这么久胃里也有点不舒服,但是还能忍受。
办公室门上的牌子的灯熄灭之后就没人再来,渠意和还想跟隋穗说些什么的时候,徐青又从外边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