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剑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
黄土道狭窄的勉强能容下勇士的车身,两边凹中间却又凸起,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记应该是牲口拉的胶皮轱辘大车碾下的,赵兰兰说,牲口拉的大车是他们这儿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好在勇士底盘够高,又有强劲的马力。
路两边有侍弄庄稼的汉子和婆姨,新奇地看着这个钢铁家伙在这样的路上颠簸而又顽强地向前走,完全不像那些“乌龟壳子”到了这里就趴窝。
离村口还有好一二百米,赵兰兰看到佝偻着的两个身影就哇地哭了出来:我妈!我大!
两个并不是很老的老人相互依扶着向这边张望,身后是乌压压一众乡邻,竟相等着看赵家姑娘死去一年多后咋就又还了魂!
到了跟前,车还没有停稳,赵兰兰就拉开门跳了下来,抱着面前有点手足无措的两个老人失声痛哭:“妈!大啊!我回来了!”
后面的乡邻也有人掉下泪来,还有人交头接耳:“哎呀,还真是赵家那女娃娃,这下好哩,老赵两口子又能活起哩……”
“娃,走,咱回家!”秦剑在两个老人热切的目光中有些飘忽。
回家。
赵兰兰一家被众人簇拥着走在前面,秦剑驾着车缓缓跟在后面,赵兰兰家邻居刘嫂是个泼辣的娘们,她抱着孩子扒着秦剑的车窗户:“兰妮他男人,开开门,让俺家娃儿也趁趁你这好车,沾沾你们的喜气儿!”
秦剑推开车门,呼啦一声就挤了个满满当当,刘嫂抱着孩子坐在副驾上简直成了检阅仪仗的将军。
半大的娃娃们扒着窗户呼爹喊妈,接受没有上来的同龄人脸上的艳羡。
进了院门,秦剑才发现这个家是真的穷,两孔窑洞箍口的石头都脱落了,洞里也是斑驳不堪,要是不算牲口棚里的那头牛,最显眼的彩色电视机可能就是最值钱的东西(那也是赵兰兰之前给家里买的)。
挨着牲口棚起了两间砖瓦房,简单装修过,原来是准备给赵兰兰的弟弟墩子娶亲用的,后来随着赵兰兰出事就空在了那里。
酒,白酒,两箱西凤两箱皇台,这在当地已是相当有牌面的。按秦剑打算,怎么着也要“茅五剑”啥的,被赵兰兰直接叫停了:“你那样搞,我娘老子都会被骂成烧包,以后才真的是活不成了,乡里都讲入乡随俗,你得听我的!”
原计划的“华子”也被她改成了“兰州硬经典”,就这样,一些拿到烟的糙老爷们也没舍得直接点火抽上,而是被他们夹到耳朵上,自己呲吧着抽上了旱烟。
要开饭了,乡邻散去,赵兰兰的两个本家叔伯被邀着陪赵家的新姑爷。
酒是好酒,烟是好烟,还有两个娃子带的烤鸭、烧鸡、酱肘子……干果蜜饯,还有大包大包他们叫不出来的名字的稀罕东西和吃食。
两个叔伯不知道有没有陪好客人,反正自己把自己喝高了,被两家的女人扶了回去,一路上不停地向街面上的乡邻显摆:“这不陪兰丫头的新女婿……”
入夜,新褥子新被子,被安置在砖瓦房里的秦剑刚准备休息,房门被无声地推开,赵兰兰裹着睡衣进来钻进被窝:“关灯,睡觉。”
秦剑诧异:“你不是说你们这规矩……?”
赵兰兰用被子蒙上头:“说你个大头鬼,我妈说怕冷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