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睿雅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人用棉签沾水湿润她的唇,动作小心翼翼,让她想起了妈妈。
小时候发烧,妈妈就是这样照顾她,等她打完吊瓶,爸爸把她背到背上,三个人一起走回家,在爸爸的背上一点也感受不到颠簸,宽厚的肩膀好像能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爸爸妈妈之间从来没说过“我爱你”,但她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那种温情,可她长大后总觉得这样的爱情缺少了一点什么。
遇到陈华贵以后,她知道是缺少了激情,爱应该是轰轰烈烈、奋不顾身、心跳加速的,不像爸爸和妈妈一样连一句“我爱你”都羞于表达,甜言蜜语能让她感到快乐。
可是现在她好像错了,她满腔轰轰烈烈的爱恋得到的不是同等的回报,她想着只要她对陈华贵好,对刘秀兰好,他们也会将心比心地对她好,人心不都是肉长的吗?只要她和陈华贵感情稳定,婚后一起努力,爸爸妈妈说的那些物质条件都会有的,可她不知道的前提条件是那个人也要这么想,两人一起使劲才能走得更远。
想着她说的那些话,一定伤到爸爸妈妈的心,不然那么爱她的爸爸妈妈怎么会都不想要她了呢,徐睿雅现在很后悔。
送徐睿雅来医院的人叫孟飞沉,跟陈华贵一起进学校当的教授,只是平时喜欢刷刷抖音,看剧看书,没其他的兴趣爱好,所以在学校里的存在感不是很高。
早上也是没课,孟飞沉就躲宿舍里听歌看书,感觉肚子饿了想着去食堂找点吃的,刚好就遇见陈华贵宿舍的门突然打开,正常视线的位置里没看到人,低头就看见一个狼狈的人躺在地上,孟飞沉知道徐睿雅和陈华贵在谈恋爱,徐睿雅也是旁边学校徐教授的女儿,就是他没有陈华贵的电话号码啊,想着找人问问陈华贵的电话号码,但打出去的电话都没人接,看了一眼手表,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上课,孟飞沉只好先给打了急救电话。
等给徐睿雅吊上针水,他才找旁边学校里认识的人打听到张长生的电话,听了张长生的话,他也能理解,要是他当年有个这样的外公外婆,可能他的妈妈就不会被那个男人打死,那个男人也不会因为犯法加潜逃受到法律的制裁。
床上的女人因为发烧,满脸通红,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孟飞沉凑近一听,“爸爸妈妈,雅雅知道错了,爸爸妈妈……”
孟飞沉心想要真知道就好,不要等渣男下个跪、磕个头,再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甜言蜜语”,这姑娘又自我洗脑原谅了,就像他记忆里的妈妈一样,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次次的容忍是捂不热有些人的冷心冷肺的。
不过这姑娘和陈华贵还没结婚,连孩子都没有,世上就少了一个会因为“妈妈都是为了你才不离婚”这句话而没有童年的小孩子。
有些人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有些人的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孟飞沉就是后者,小时候太小,没有保护妈妈的能力,他只能在妈妈被打哭的时候安慰妈妈:“妈妈,爸爸坏!你带我走吧,我们去一个爸爸找不到的地方,沉沉不要爸爸只要妈妈。”
可是妈妈是怎么回他的,“沉沉乖,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的爸爸啊,要是没有爸爸,你就会被说是没爸爸的野孩子”、“爸爸只是喝醉了心情不好,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那天放学回家他还想着妈妈是不是又被打了,都没来接他放学,还没到家就看到他家门口围了一圈人,他小小的身子钻啊钻,也是在那时候他发现大人们真的好高,视线里都是一条条长长的腿,像是无法逾越的大山,等他终于穿过大山来到家门口,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妈妈,明明早上出门前还跟他说午饭给他炒鸡蛋吃的人,就那么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孟飞沉忘记他当时是怎么走到妈妈身边的,只记得妈妈一定是在跟他闹着玩,妈妈只是累了在睡觉,他害怕、恐慌,妈妈怎么叫也叫不醒。
“唉,可怜啊,孩子爸爸把妈妈打死还跑掉了,以后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办啊?”
“谁说不是呢,孟老二也是,平时打媳妇就打得厉害,我们多说两句还叫我们少管闲事,这把人打死了他犯法被抓就算了,就是可怜了孩子。”
泪水模糊了孟飞沉的眼睛,除了妈妈他谁也看不清,但那些声音完整地传进了他的耳朵,是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害死了妈妈?
“水、水……”一声呓语打断了孟飞沉的回忆,他双手合起在自己脸上揉搓了一把,赶紧拿暖水壶给徐睿雅兑了一杯温水。
“徐老师你醒了,来喝点温水,你现在感觉好点没?你身上的伤有些发炎了,护士给你上过药,还有就是多处软组织受伤,医生交代需要好好养养,你好好休息,等你烧退了我再走,还有,你需要我联系一下陈老师吗?”
徐睿雅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会有种生理性地反胃,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她,为什么就只是因为她心里爱那个人,就要自我作践地去让那个人和他的家人羞辱谩骂,并且还受到伤害。
而且她现在想得很明白,以前陈华贵对她的好都是在伪装,就是看上了她良好的家庭情况,看上了爸爸妈妈只有她一个孩子,还有那些在他宿舍里搜出来的财物,爸爸妈妈是不会给陈华贵钥匙的,那就只能是从她这里拿走拓印的。
她和陈华贵还没有结婚,一看爸爸妈妈放弃她了,他和他妈就可以这样对她,结婚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她有些不敢想象,爸爸妈妈说的对,她当初就该好好听话,不过现在醒来也不晚。
“不,孟老师,麻烦你帮我报警,我要告陈华贵故意伤害。”
“真的?!我马上帮你打报警电话,我真怕你又想着让陈老师来接你。”
徐睿雅看着这个不太熟的同事,比她还激动的样子,不禁再多了反思,连“社恐”孟飞沉老师都看出来陈华贵不是个好人的事情,只有深陷其中的她不知道吧,或者一直不想面对。
孟飞沉打完报警电话,给张长生也打了一个电话,张长生和何春华应了一声“我们也马上过来”,小伙子声音里就高兴得不行,让张长生有了一个想法,不过现在先解决陈华贵的事要紧,剩下的交给原本的徐文德和李爱珍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