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杨彩凤,赵广清紧赶慢赶跑到火车站,差一点没撵上火车。
连票都没来得及买,爬上火车车就启动了。
为此,他多花了五毛钱的手续费。
回来的时候,粉碎机很大他拿不动,就请卖家帮他送过来。
因为是二手机器,能找到买主不容易,卖方找来一台拖拉机,把机器送到赵广清家。
连夜安装调试,电机挺棒,沈阳电机厂生产的,不愧是老牌电机厂,质量杠杠的!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小脚老太王秀珍还没睡,一直坐在炕头等他。
看到儿子疲惫不堪的回来,赶紧穿鞋下炕。
从厨房里端出一饭盆热气腾腾的野猪肉炖豆角,一盘一面贴着锅巴的玉米面饼。
“饿坏了吧,赶快洗手吃饭。”
“嗯。”赵广清洗完手,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筷子,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广清啊,你说那个娘们到底是啥意思?”
“哪个娘们?”赵广清一愣,抬起头看着母亲。
包在嘴里鼓鼓囊囊的玉米面渣,差点没掉出来。
“就是那个寡……你娶的那个女人!”王秀珍白了两下眼睛,一脸嫌弃。
“她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了,进门就叫了我一声‘妈!”王秀珍冷笑着撇撇嘴。
“那个女人就像从阎王殿里重新脱胎了一样,变了一个人似的,朝着我挤眉弄眼的笑,看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噢?”赵广清突然一惊,狠狠的把包在嘴里的饭咽下去,放下筷子低头深思。
看来这娘们今天是蓄意去半路堵自己,如果要生活费,不会费这么大周折。
她想干啥?
想和好吗?
上辈子给自己造成的伤害,难不成就一笔勾销?
那是不可能的!
世上数这种人不要脸!还敢舔着脸来上赶子贴,我呸!
于是,赵广清目视着母亲说:“不管她,明天我就让大眼把这两个月的生活费给她送去。”
“你让小于送算哪门子事?这不明摆着让人家捏着话柄吗?”王秀珍有点恨铁不成钢,拿手指戳了儿子脑门一下。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见她。”
“那就叫上小于跟你一起去,有个啥事的,也好有个见证。”王老太对杨彩凤算是又怕又恨,生怕儿子吃亏。
“嗯。”赵广清把碗一推,提着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干啥去?”
“苗圃。”
“刘二不是在替你吗?有人顶班你就在家睡一觉!”王秀珍颠着小脚颤颤的走出来。
“那我也要去猪场看看,晚上没人不行。”
“瑞芳去了,还有打更的老王头,大晚上的能有啥事?”王秀珍拉着儿子的手不放。
“胡闹,瑞芳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能让她去守夜?!”赵广清心中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里发毛,掰开王秀珍的手就往外走。
王秀珍急得直跺脚,撵又撵不上。
便转身跑到房山头,专门上为于大眼养狍子休息时砌的土坯房前,举手就敲,“小于,快起来,广清他一个人出去了!”
于大眼正睡得迷迷瞪瞪的,突然听到敲门声,一骨碌从炕上坐起身。
支愣着耳朵一听,是他干妈的声音,赶紧穿鞋下地:“大妈,怎么了,啥事这么着急?”
王秀珍就把今天的事,简单跟于大眼说了一遍。
“这么晚了,广清他一个人去养猪场我不放心,你快点过去看看。”王秀珍焦急道。
自从经历上次南苗圃的失火案,王秀珍时常疑神疑鬼,总担心她儿子哪天会出事。
“好,我过去一下,大妈您在家等着,我们没回来前,您可要把门插好了。”于大眼套上一件蓝大挂,又从门后拎起一把斧子往外走。
赵广清出了家门,骑上他那辆有点生锈的永久牌自行车,一路狂蹬,朝着养猪场飞去。
从赵家出来,到养猪场虽说只有二里多路,但这是奋斗林场最诡异的路段。
白天还好,火红大太阳的,没什么感觉。
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路两边稀稀疏疏的有几棵大柳树。
如果是上玄月,还能看到轮廓,一到下玄月,那几棵大柳树就成了一团一团的黑影。
没有人知道那黑影里面藏着啥?
时而会有几声怪叫,还有蛐蛐和林蛙迎合两声。
就算是大老爷们,也没人敢在夜里走这条路。
赵广清今天是心系猪场和刘瑞芳,也顾不了那么多,匆忙骑自行车从这里经过。
时值夏日,沙土路两边种着各种庄稼。
特别是从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旁经过,总觉得后背麻痒痒的。
然后全身的汗毛孔都跟着紧缩。
今天是下半 月,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偶尔会有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在半空中飞。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上个月大老何的三儿子,骑自行车在路过玉米地时耍酷,坐在车座上,张开两只手臂学印度人飞车。
结果自行车车把失去平衡,一个急打舵,自行车侧倒在地。
何三跟本就没反应过来,就着惯性栽倒在一块大石头上,磕掉半个后脑勺。
自从这件事以后,这条路就成了禁地。
有时候孩子从这里经过,回家就会莫明其妙的发烧。
打针吃药都不管用,小孩妈妈给他找了个神婆,立立筷子烧点纸就好了。
这事越传越邪乎,然后就出现一些谣言,说何三不愿意走,一到下半夜就出来溜达,看样子像是在找他的半个后脑勺。
然后大老何还专门找人做了一场法事,其实就是图个安心。
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人就相信那些。
这黑灯瞎火的,赵广清一个人出去,王老太担心儿子,才把于大眼叫醒。
于大眼本来就是个二虎吧叽的人,年轻时偷鸡摸狗,跑坟圈子里装鬼吓唬人。
这条路,只要他拎着斧子走,什么山猫野兽都不敢靠近。
真应了那句话,“鬼也怕恶人”。
一路都风平浪静。
当于大眼提着斧子走近养猪场时,突然从里面传出女人尖利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