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赵广清第一个遇到的人竟然是活占林,恨得他牙根直痒。
从活占林的语气中,听得出赵震很受器重。
便努力搜索关于赵震的记忆。
长大后的赵震长得阳光帅气,能说会道,嘴甜得蜜蜂都能醉死。
直到他杀人被拘,奋斗林场的人谁都不信,这个天之骄子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打死赵广清时,他的手都没抖一下。
他说杀人没有原因,就是做生意赔了本,找母亲要钱,结果杨彩凤跟别的男人跑了,无奈的他才去找开餐厅的继父要钱。
已经跟杨彩凤分居几年的赵广清,没好气的把他撵走了。
赵震怀恨在心,在四月五日凌晨,把赵广清堵在餐厅门口,再次索要不成就乱棍打死。
想到这一幕,赵广清浑身直哆嗦。
活占林见赵广清又是砸椅子,又是脸色铁青,非常不高兴。
心想:这个窝囊废今天发什么疯,竟敢对自己撂脸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便收起笑容劝解道:“我说广清啊,你还是别离婚了。二十七八岁的人娶个媳妇不容易。”
霎时,赵广清握紧拳头就要揍他。
活占林知道他生闷气,便语重心长的开导,道:“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保媒,说不定你和于大眼一样,要打一辈子光棍,珍惜现在吧!”
“是吗?我要是被她砍死了,也要感谢你八辈子吗?”赵广清冷眼逼视。
活占林见赵广清像吃呛药一样,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闷葫芦难不成脱胎换骨了?
他要是执意要离婚,那三个孩子就没有人接手了,那可咋整。
便耐着性子说:“话不能这样说,一开始你就赌气结婚,老想着那个娇滴滴的城市小姑娘,想有什么用,人家不是也嫁人了吗?”
见赵广清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自己,活占林赶紧将眼神跳向窗外。
经历过前世,赵广清知道活占林是什么样的人,尽管怒火中烧,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以免打草惊蛇。
一是没证据,二是暂时他还没有与活占林抗衡的实力。
然后扬起脸,淡淡一笑,道:“能答应就拍板,不答应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什么态度?这是在跟谁说话!”活占林恼羞成怒。
从他调到奋斗林场,赵广清从来没有敢顶撞过自己。
气得他苍白着一张脸,腮帮子上的肉都在不停抖动。
看起来非常吓人。
如果放在前世,赵广清会先妥协。
因为八十年代初,固定工的身份是多少人的梦想,与现在的公务员有得一拼。
他当然不能因为在婚姻上,把自己的铁饭碗砸了。
况且自己转正的名额,还是活占林给争取来的。
如果因为悍妇毁掉前程,怕是转世投胎都要后悔半辈子。
所以,前世他第一次找单位反应情况,被活占林狐假虎威的吓唬回去以后,就安安份份的做拉帮套的窝囊废。
但现在不行,他重生了!
他要挺直腰杆活一回。
重生后的赵广清知道,十年后,东北经济肯定转型,他不需要这个铁饭碗还能活得更好。
所以,他不在乎职工身份。
“广清啊,我之所以把彩凤介绍给你,就是看你人品好,厚道,值得女人托付终生。”
“是,替别人拉帮套我还要感谢您!”
“话不能这样说嘛。”活占林向前一步,拍着赵广清的肩,柔声道:
“你说你,结婚就当爹得省去多少麻烦啊。”然后那张腊黄的死鱼皮脸开始泛起一层血色。
他温和的笑着,拽着赵广清的袖子往回拉。
“关于孩子的事嘛,别管是自己生的还是替别人养的,该孝顺你的打都打不走,要是白眼狼,你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吃……”
没等活占林把话说完,赵广清岔开道:
“活书记,大道理你不用讲,您看我反应的情况是不是属实,组织上决定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您同意我就谢谢您,不同意咱抬腿走人。”
活占林一看,这个窝囊废今天还真是变得硬气了。
就眉毛一扬,道:“我明人不说暗话,局里考核政绩,最重要一条就是任期内不能有职工离婚。”
“好,干脆!”赵广清起身往外走。
“不要意气用事嘛,回去好好跟媳妇过日子,女人彪悍点习惯就好,谁家的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到这话,赵广清猛然一愣。
他突然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林场的那些家庭妇女们,除了在家带娃就是围着锅台转,真没几个好脾气。
而且这些老娘们儿还相互攀比。
谁能把自家爷们的兜掏得干净,谁就有本事。
要是能把“老爷们”治得服服帖帖,这个女人出门都会翘着屁股挺直腰杆走。
那时候,百分之九十的职工妻子都没有工作,闲得没事就聚在一起东家长本家短的“传老婆舌”。
然后每天都有大戏上演。
看女人耍泼骂街成了那个时代包括男人和孩子在内,最快乐的“联欢晚会”。
所以,在前世,赵广清也没觉得自家媳妇哪里不妥。
大家都这样,只是别人的老婆掐嘴架,他老婆直接动手而已。
重生后就不同了。
他拿定主意,先隐忍,再一雪前耻的弯道超车。
看着活占林假惺惺的嘴脸,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冷声道:“那就这样吧,能过就过,不能过再说。”
“嗯,只要你跟彩凤好好过日子,工作上有什么需求我都会特别照顾的。”
说完话占林便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这个笑,在前世的赵广清眼里倍感温暖。
毕竟活占林是赵广清和杨彩凤的媒人兼长辈,他对赵广清的感情简直是岳父看女婿。
临了,活占林站在门口目送赵广清离去,似对他说,又似对自己说:“那么漂亮的媳妇不用才傻嘞……”
前世,赵广清只是被活占林大呵一声就吓得唯唯诺诺,走在门口时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暖暖的,现在想想,要是有个地缝他都能钻进去。
离开办公室的赵广清有点茫然。
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哪儿?
家,不愿回去,他不想看到赵震那小子。
停顿一会儿,决定回母亲家看看。
按前世记忆,母亲家在河东头的靠山根,离林场场部有一里多路。
时隔几十年,再走这条路时,有点晕晕乎乎的恍如隔世。
“哎,你看那个蓑头回来啦。”
“啧啧啧……”
“怕是又被母夜叉打了,不然他老娘病了半个月也不回来看一眼。”
“不能这么说,要是他家那个老死婆子不怍,也不至于他去给别人拉帮套!”
……
几个穿着泛着油渍花棉袄的妇女,双手揣在袖筒里,站在路边交头接耳。
赵广清知道这是在说他,但他并不理会,低着头,一门心思的品味着活占林最后一句话。
由于太过专注,迎头撞到一个人才停下脚步。
“沃操!怎么是你……”
那人慌慌张张的拨腿就跑。
赵广清被这一撞彻底清醒。
定神一看,撞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杨彩凤削掉半个“帽子”的于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