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是不相信孙宇宁,只是苏婉没想到自己会看到那聂大表哥。
聂霖亲自拜访名扬书局的时候,委实把苏婉吓了一跳。苏婉以为这是来寻仇来了。
毕竟当时顺子指认了他,而县官判了聂家三年不能经营,虽然是聂家有错在先,可是仇人登门,苏婉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看的。
“什么风把聂大表哥给吹来了?”
聂霖亲自拱了拱手:“以前是聂某做生意不守诚信在先,在那给织布坊的染料里加了防风草的汁液害得苏家织布坊差点名誉受损,在此聂某先赔过了。可是这次聂某前来真的是有要事相商。”
因为被害过一次,所以苏婉多少有点戒心,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是有要事,还是有要害人的事?”
聂霖当时一惊,可是细细想来,也平静下来地说:“苏姑娘这么想,聂某也很能理解,可是聂某这次真的是有要事,为何不等聂某把话说完,如果姑娘听完了还是觉得聂某说的不重要的话,那么姑娘再行逐客令也不迟啊?”
苏婉叹息一声:“你说吧。”
聂霖说:“叶澜卿来找过我。”
“啪!”苏婉手中的账册掉在了地上。
叶澜卿这个名字再次被人提起已经是恍若隔世。
上辈子她害得自己那样惨,令她痛失所爱,独守空房。这一世,没想到自己与她还有纠葛。
苏婉说:“叶澜卿是谁?我不认识。”
聂霖似乎有些惊讶:“苏姑娘难道不恨叶澜卿?我看她处处跟苏姑娘作对,还以为你们是几世的仇人,没想到竟是我想多了。”
苏婉接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处处?”
聂霖说道:“是啊,上一次给苏家织布坊染料里的防风草汁液就是叶澜卿让我加的,是她说让我帮她一把,还说事成之后与我有好处。”
苏婉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提起这个名字,她就反胃,可是碍于情面,还是得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那聂大表哥是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聂霖冷哼一声道:“好处?她害的我聂家染坊三年不能开张,一家人的口粮都差点成问题。所以,我才恨她。这次,她又来找我,说让我把给你的书墨里做点手脚。我当时就知道她又想坑我第二次,所以就假意答应,然后过来给你通风报信。”
苏婉一点不敢相信的样子:“可是我为何要相信聂大表哥的话,以及我很好奇,你和叶澜卿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她有了事情就来找你?”
苏婉虽然知道别人的隐私不能刺探,但这件事毕竟牵涉着几家人的生意,事关重大,如果不了解清楚,她又怎么能断定,这位聂霖公子不是在撒谎呢?
聂霖叹了一口气:“我和叶澜卿的关系,这就要从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说起了。”
“叶澜卿是我妹妹。我的母亲周云娘和叶澜卿的母亲周丽娘是一对姐妹。我母亲当年嫁给了窘迫书生聂公子,也就是我父亲,后来我父亲一举考上科举,扬眉吐气,我母亲也跟着我父亲过上了好生活。可是叶澜卿的母亲周丽娘,当年却攀上了江老爷,也就是你夫君江行沛的爹。当年的江公子春风得意,仕途一片坦途,我姨母以为攀上了好关系,对他是死心塌地,可是没想到他始乱终弃。当时姨母走投无路,在临安城实在生活不下去,于是就去日日蹲守江老爷,却被江老爷设计,被人卖去了青楼。叶澜卿就是在青楼出生的。所以,为了聂家的声誉,我才经常说,没有这个妹妹。”
苏婉一脸震惊地听完他的故事:“所以你口中的江老爷指的就是江行沛的爹?”
聂霖说:“不错。”
苏婉心道:这倒是和江行沛口中所说的江云柔的身世很像。没想到看似喜怒不形于色的江行沛,他的父亲竟是一个处处留情的人?
又或者自始自终江老爷负的就只是一个人,而叶澜卿和江云柔有一个在说谎?她们中有一个拿了对方的身份?
那么说谎的究竟是叶澜卿还是江云柔呢?
“所以叶澜卿才那么恨江行沛,连带着也恨上我。”
聂霖说道:“不错。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赶过来非要给姑娘送信的原因。这次我假意答应她在这书墨里动手脚,其实却没有。苏姑娘,我聂某保证,这次一定不坑你,给你的书墨一定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的!”
苏婉却说:“不忙。既然她那么想害我,不让她称心如意一次,她怎么甘心?不如先让她得逞,然后我们再关门打狗。只不过却要牺牲聂大表哥了。”
苏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聂霖,虽然这个牺牲聂霖是有想到的,但是他也有办法,这次他有经验,并不打算亲自出面,找一个小厮去和叶澜卿对接也就行了,等到真的曝光的那天,再让那个小厮推说和聂家没有一丁点关系。这件事情就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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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先用了那有问题的墨。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知道。
她是明明知道这墨有问题,却还用。
叶澜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书局里,只见她对名扬书局里的书挑挑拣拣,最后选择了那用有问题书墨制成的一本。
叶澜卿用自己修长的指甲轻轻地一抠,这书页上的字就扑扑地往下落金粉,最后就连那字都看不到了。
叶澜卿喊了一声:“啊!这印刷字的墨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用手一刮就落金粉了呢?”
这字是苏婉用聂家给的有问题的配方做的金字,当然是用手轻轻一刮,就往下落粉末。
叶澜卿于是大叫起来:“这名扬书局的书墨偷工减料了吧!”
一时之间临安大街上的众人纷纷回头,就算是平日里不看书的,也都要往这书局里瞟上几眼。
苏婉说:“这哪里偷工减料了?”
叶澜卿指着这金色的掉了墨的字说:“这里,还有那里,都有问题啊。我听说这些日子名扬书局屡出奇招,这钱应该挣得不少吧,只是能在书墨里动手脚还真是头一次见。”
苏婉说:“我昨日还在想,我这书局里突如其来的一万册书的订单是谁订的呢,有谁那么财大气粗,又有谁那么爱看书?原来是叶姑娘。也是,叶姑娘出生青楼,平时是难免寂寥了些。”
叶澜卿说道:“你!”
苏婉笑道:“三天,你拖拖拉拉只给我三天的时间居然订了一万册书,如果完成不了还要我百分之五的赔偿,试问有谁会那么干?如果叶姑娘哪里看我不顺眼,就请冲着我来,此次却冲着我的书局而来,是何居心?”
叶澜卿不说话了。
苏婉又拍了拍手道:“来啊,把人给我带上来!让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一个小厮就这么被带了出来。
他就是聂霖用来和叶澜卿接线的人,也是他和叶澜卿对接,知道是叶澜卿让他在书墨里做了手脚。留着不说,只是为了今天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一举揭穿她,还名扬书局一个公道!
那小厮唯唯诺诺的,看看叶澜卿再看看苏婉,又看看围观的众人,不说话。
苏婉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可是对方还是不说话。
苏婉急了:“你倒是说话啊!”
谁知道那人突然把手指向苏婉说:“是她,是苏家小姐,是她命我在书墨里做的手脚,因为名扬书局最近得了一个大订单,一万册书,小姐缺书墨根本来不及印,质量好的书墨又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买到,所以就让我偷偷降低了质量,想着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出来。”
苏婉看向那个小厮,不敢相信地说:“你在说什么?谁教你的血口喷人!我连你的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同你说那些?”
叶澜卿得意的笑道:“苏婉,快承认了吧。你现在做错了事想赖账连自己书局里的帮工也不认了?”
春桃在一旁提醒苏婉:“小姐,这小厮是咱们书局里的人。”
苏婉一下子错乱了,聂霖的小厮呢,不是让她去盯着叶澜卿吗?怎么人都给换掉了。
叶澜卿是什么时候调的包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此刻叶澜卿却在心里得意道:苏婉,别看你冰雪聪明,可是与我相比还是棋差一招,这小厮早就收了我的好处,自然是帮着我说话,而你的那聂大公子,恐怕此刻是自身难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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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聂家巷子的一座空宅院里。
聂霖和他的小厮被人绑住了手脚,扔在了床上。
聂霖喊道:“放我出去!你们想干嘛?”
没想到叶澜卿的人却说:“放心吧公子,没人想害你,这地方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会有人找来。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也只不过是想让公子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不要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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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看着叶澜卿。
两个人像两把孤傲绝尘的剑,就这么对峙着。
苏婉说:“你赢了?你想要怎么样?”
叶澜卿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喊着:“大家快来评评理啊,我在名扬书局订了书,老板却给我掺假了的墨,这名扬书局大家以后都不要来了,以免收到的货质量没有保证!”
门口围观的众人听了,纷纷说道:“是啊,这苏老板怎么能这样呢!亏我还那么信任她!”
“是啊,之前抽盲盒的时候我还照顾着她的生意呢!”
“对啊,书页破碎的那次我还成为了幸运客户呢,我对名扬书局一直很信任,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寒心啦!”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这么说着。
苏婉眼见着一群人对名扬书局的信任破碎,内心非常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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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叶澜卿让众人都给散了。
她说:“这次就算我大度,书墨掺假、以次充好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毕竟苏小姐是开织布坊的嘛,同时经营着织布坊和名扬书局,这分心是难免的。这百分之五的赔偿金我也不要了。只是以后大家是否还要来这名扬书局里出书,大家自己可以多掂量掂量,我走了。”
看见叶澜卿走后,春桃却要气死了。
“她表面上那么说,把自己装的多大气的样子,实际上句句都是冲着咱小姐来的,现在怕是整个临安城里的人都要赞扬她叶姑娘有多么宽宏大量,而我们名扬书局书的纸张有多么差了!这么下去,书局的名誉肯定受损!”
苏婉说:“我知道。我一定会有这法子治这叶澜卿!”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的说话声。
声音清冽,贵不可言。
“这就是名扬书局?”
“是的公子,这名扬书局开张的时候还猜字谜来着,谜底是‘我爱你’,卑职当时就觉得有趣极了。“
那贵公子继续说:“怎么这书局里却没有人呢?”
被称为卑职的那位侍卫说:“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说了是这书局里的书墨出了问题。”
太子李承冷哼一声:“书墨?能想出那么高雅诗句的书局怎么会书墨出问题呢?”
苏婉循声望去,这才看见一个白白净净的人。那人气质干净,笑容柔和,可是通身又散发着一股贵胄之气,举手投足间都贵不可言。
“你就是苏婉?”
苏婉看他一眼:“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太子李承差一点就要把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可是停在嘴边又退回去了:“我叫李非。是一位商人。”
苏婉被他那通身的气魄逼得睁不开眼,那眼角往那衣服出一打,看见那腾蛟玉佩。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了太子的身份。
只是,这位真的贵不可言,来她这小小的书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