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卿远伸出手，拍了拍墨萧的脑袋，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批评，
“墨萧，谁都会死的，不是吗？
没有人能够永远的活着，
而且，‘永远’这个词，并不完全意味着就是好的，
当时间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矢量时，
她失去的，就是对于整个世界的期待。”
墨萧并不太理解闻卿远的话，她的这些话里面夹杂着自己无法理解的名词，
可是，他能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是闻卿远在感叹。
“……师尊，我不想明白道理，
我只想让你活着。”
闻卿远无奈地笑了笑，
“孤尉说的没错，我不会活得很久，
但是你更要牢记的是第二句话，不要在我身上投过多的情感，
尤其是在你明知道我没办法陪着你走下去的时候。”
墨萧的心脏瞬间被一个巨大的石块压住，他可以自欺欺人地说孤尉是在骗他，
那只不过是想要从他手中夺取闻卿远的鬼话而已，
可是，当闻卿远也这样说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再继续粉饰太平了，
闻卿远亲口承认了，她活不久。
这无疑是在经历了孤尉的打击之后，一计更重的敲打，
墨萧要被这接二连三的攻击打得昏头转向了，
他想要说些俏皮话，然后把这段事情打个哈哈先抹过去，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以连一句俏皮话也想不出来，
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闻卿远。
而闻卿远自然也发觉了墨萧的不对劲，她知道，这个信息恐怕让他很难接受，
但是，无论他接受与否，这个事情都会发生，
所以，墨萧必须要接受，而且还必须要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他们已经到了远明峰，闻卿远和墨萧一同进入大殿，
墨萧在这里住了很久了，现在回忆起最初刚刚来到这个山峰的时候，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
他初到的时候，满心的欢喜，以为自己是块璞玉，能够得到有心人的打磨雕琢，
结果却没想到，他成了一块陪练的石头，任谁也能狠狠地打他一顿，
那个时候，他是真心的想要杀死闻卿远，让她感受一下自己经历过的痛苦。
然而，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闻卿远又变了个样子，
她变得眼神中充满了温和，变得言语举止都分外妥帖，
她会慢慢地为他上药，生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还会笑着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打抱不平，甚至还为了他不惜得罪与飞云宗交好百年的宗门，
墨萧那个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一个人前后能有如此大的改变？
或许是因为闻卿远的变化有过渡期，又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行为的改变有所解释，
所以墨萧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这个人如此矛盾的原因。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爱上的不是一个叫做闻卿远的长老，
而是一抹暂时落在这里的异世灵魂，
墨萧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真实的样子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她的性别到底是男是女，
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只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足够让他忽视一切的灵魂，
然后，这个灵魂很快就会离开了。
“墨萧，我知道你应该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你必须要接受，因为人不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活，
人是为了自己，才努力地活下去。
你要有你的人生，有自己的期待和希望，
俗话说‘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跑’，这话糙理不糙，你的人生目标只能由你自己的设定，
而不是让别人过多参与你的生活。”
闻卿远看向了墨萧，她希望自己的这些话能够在墨萧的心里留下痕迹，
但是墨萧此时却有些走神，因为他在想孤尉，
孤尉知道闻卿远是这样理解死亡的吗？
他知道自己的等待是不被认可的吗？
他知道闻卿远依然不愿意为他停留吗？
哦，墨萧忽然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因为，闻卿远告诉过他，
她和孤尉吵架了。
当时的墨萧还有些震惊地思考着，这两个同样淡然的人怎么可能吵得起来？
现在他明白了，孤尉被刺到了痛处，那是龙的逆鳞，不可碰，
而闻卿远，她只不过依然不希望别人会因为她而浪费自己的千年时光。
墨萧说不上来哪一方是对的，哪一方是错的，
又或许，他们两个人都是对的，
只不过，这个世界无法存放两个同样正确的答案。
墨萧垂了眼眸，他温和地开口，全然没有在孤尉那里表现出来的傲慢，
“……师尊说得是，弟子谨记在心。
只不过弟子愚钝，现在还无法参透其中种种道理，
所以还希望师尊不要贸然离开，再给弟子一些时间学习。”
墨萧这话是以退为进，不管怎么样，先把闻卿远留住再说，
他乖巧懂事的样子倒是让闻卿远觉得，墨萧确实很有可能走上一条与孤尉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条她所期望墨萧能够走上的道路。
闻卿远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肯定和温和，她摸了摸墨萧的脑袋，然后开口说道，
“好孩子，我若是要离开，定然会同你说的，
你我师徒情分一场，我不想你太过伤心。”
墨萧有些贪恋于闻卿远的手掌落在他的脑袋上的触感，
那是一种让他感觉到无比踏实的温柔，这能让他察觉到，闻卿远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身边，
她哪里也去不了，也不会离开，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
……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光正常地流动着，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
闻卿远指导着墨萧的修行，而魔王夜里继续用属于魔族的方式继续修炼，
白天，他将自己飞速增长的修为稍稍抑制一些，从而躲过闻卿远的怀疑，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修行速度也绝对称得上在仙界数一数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