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卿远面上依然笑着,眼里却是满满的霜寒,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笑着问墨萧,
“所以,你想好要叫它什么名字了吗?”
墨萧抬起头,他满眼都是对未来的希冀与诚恳,
这双眼睛难得露出如此稚嫩而轻快的神情,让闻卿远都忍不住愣了一瞬,
“师尊,我想好了,
我要叫它‘护’。”
“‘互’?”
闻卿远不知道是哪一个“互”字,所以面带些许疑惑,
墨萧笑着为她解答,
“是守护的护。”
男孩子年纪小,虽然经历了这世间最险恶的事情,却依然保留了少年人的盛意,
他相信世界上的善良能战胜恶毒,
相信正义永远站在高地,
相信正义之士多于龌龊之辈。
“我要守护这世间,让所有人都能过着快乐的生活,
我会守护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守护那些纯善之人,
还有……”
男孩子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他眨眨眼睛,将自己的目光以极其微小的幅度转向另一边,与闻卿远的视线错开,
他的心跳声如雷一般贯耳,连带着胸膛的起伏都猛烈了不少,
“……还有飞云宗的大家。”
这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嘤嗡,闻卿远耳力很好,她听到了墨萧的话,
开心地笑了起来,
男人是发自肺腑的愉悦,笑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墨萧不太敢看向她,余光却将笑起来的闻卿远看得清清楚楚,
他敏锐地发现,闻卿远大笑的时候,只有右侧的面颊上有酒窝,
而左侧的面颊上只是微微扬起的苹果肌,上面没有酒窝,
这不对称的笑颜让墨萧心中升起来一种诡异的愉悦,
他好像能看到在这不完美对称的背后,是闻卿远这个人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高不可攀,
她也有不完美,也有不对称。
但是很快,墨萧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闻卿远不会因为笑颜的不对称就不完美,
“完美”的定义,在墨萧心中,就是“闻卿远”。
双眼皮也好,两个标准又对称的酒窝也罢,上扬的微笑唇又能如何,
这些世俗的标准对于闻卿远都不适用,
闻卿远就是闻卿远,她是完美,是世间的绝唱。
而墨萧知道,闻卿远在笑他的诚挚,笑他的宏伟抱负,
这笑容当然不带有讽刺,相反,
它满含着闻卿远的鼓励与欣慰。
可是,墨萧没有告诉她,
他最后一句话,不是要守护飞云宗的所有人,
在飞云宗,有人恶语中伤他,有人在背后编织诽谤,
更多的人,对他而言可有可无,连面也不曾见过。
他们都不值得墨萧的守护,
墨萧想说的,其实是,
“我想守护你,师尊。”
或许这话有些不自量力,闻卿远的化神期的修士,哪里用得着墨萧来守护,
只不过,不论闻卿远如何去想,对于墨萧来说,这都将会是他埋藏在心里,为之努力的方向。
至于为什么墨萧没有把这话明着告诉闻卿远,
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他带着少年人的懵懂与纯真,
将自己满腔的孺慕之情置于闻卿远身上,
他只当自己是对于倾囊相授的老师,怀着尊师重道之情,
但是这份单纯情感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墨萧为什么不将自己的情感诉说?
墨萧不知道,
他闭了眼睛,暗暗将胸口中翻涌的情感按下。
曾经心中想着一定要亲手杀死闻卿远的男孩子,
现在却发誓要守护她,
世间,永远充满了不可测的因素。
……
朱辞连请帖都没有递,便直接气冲冲地杀入闻卿远的大殿中,
砰砰砰———
“闻卿远!
闻卿远!
开门!
你有胆子做这事,没胆子开门吗?!”
殿内闻卿远正一人执着黑白两棋,
墨萧被她安排去后山进行实战,从而提高对于剑的适应程度,
所以现在大殿里只有闻卿远一人。
她听到朱辞怒气冲冲的声音,面上却依然波澜不惊,
一道法术缓缓落在门栓上,大门刚刚被打开,朱辞便猛地推门而入,
其力度之大,让闻卿远的大门发出了咣当一声的呜咽。
朱辞明明是火系的修士,却因为进了这远明峰,故而落了一身的寒霜,
而冰寒落在发热的身体上,又化作了蒸腾的雾气。
所以,朱辞刚推门而入的时候,闻卿远甚至看不清他的面貌,
只能看到一个充满了迷雾的身影,
闻卿远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也就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笑意,
而朱辞因为这次来得太过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处理身上的雾水,
而他向来都是处理干净之后,才会进入闻卿远的大殿。
朱辞知道自己现在模样好笑,但是看到闻卿远的笑容,依然是有些恼羞成怒地指着她,
“还笑?!
闻卿远,你知不知道自己都犯了什么错?!”
闻卿远依然是笑意盈盈,完全没有被他的话而影响,
“我怎么了?
还劳烦朱长老为在下解惑。”
朱辞一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更加来气,他猛地催动自己身上的热量,将周身的水汽瞬间烘干,
男人将自己的长发扎得很高,护额细长,烈火般色泽的发箍将他长而乌黑的发衬得更加靓丽,
朱辞习惯于穿一身红色的服饰,今日却不知道学了谁的样子,也穿了一身素色的流水纹缎面长袍,
与闻卿远一身的雅白看起来倒是极为登对。
男子面容俊秀,但是相比于掌门莫子轩艳丽的面貌而言,他的剑眉更多带的是一种男子阳刚的凌厉,
这也让他多了一些侵略感的美,
此时皱着眉头的男人看起来更是满身肃杀之气,若是常人必然已经被他这气势吓得肝胆颤抖,
而闻卿远却不紧不慢地落下一个黑子,好似完全没有被他的到来打乱下棋的思维,
朱辞箭步上前,将她棋盘上的棋子全部倒进黑子的棋笥,
“闻卿远!你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
你没看出来我现在的心情吗?
这难道还不意味着我要说的事情已经有些严重了吗?”
朱辞气冲冲地三问闻卿远,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收获,
手中还拈一白子,而棋盘上却已经没有棋子了,
闻卿远也不生气,她开口道,
“朱辞,
我背下了棋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