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听得目瞪口呆:“这怎么还摊上了人命官司?我以为,就算是有人想设计他,也是给他使绊子,或是直接派人刺杀他,如何还能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
因为他认识张来,自认为看明白了张来的性格,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设计坑害了张来,而不是张来真的杀了人。
那样一个憨子,怎么可能在回去祭祖的时候,无缘无故杀人?
又是在一个有着好前程的前提下,这不是有病吗?
结果,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大哥继续说道:“对了,派去的人回的密信里说,他那个族兄的遗孀,还控诉他在酒后想要调戏自己,调戏不成,杀了想要阻拦的丈夫……”
“不可能!”朱允熥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那个憨子……”
朱英淡淡说道:“你说的这些,成不了证据。”
再说了,这也就是他知道,张来回去被人设计,必是孔家的人干的。
若不是他早有这样的猜测,换成另外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有人对他说,那个人平时老实得很,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会信吗?
他也不会信的,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在后世,他可是见识过不少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被抓的时候,证据确凿,却惹得邻人惊讶:这样一个老好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所以,换成这件事上,他跟朱允熥相信了没用,当地的官员必然不会信。
而从跟去的锦衣卫只能发回密信来求助来看,情况的确是对张来不利。
在这个时代的普通官员眼中,已是证据确凿,却还咬着牙不肯承认,那就只能是用刑了。
在大刑之下,有几个人能挺住了不招供呢?
朱英手指敲击着桌沿,朱允熥见了,心中焦急,却不敢催促。
片刻后,朱英开口说道:“我要去一趟山东曲阜。”
朱允熥:“大哥!还是我去吧!你去太危险了!我去!”
孔家的人都敢在河南对大哥动手了,大哥去了山东曲阜,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朱允熥可不是儒生,更是相信大哥,自然是觉得大哥这个被孔家人针对的人去了曲阜,十分的危险。
朱英就道:“你老实待在家里,我去去就回。至于危险……放心,在曲阜,他们反倒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对张来动手,那是因为张来就是一个小人物。
加上张来这边,直接出手的人是张来的族人,就算是传开了,也与孔家人无关。
但朱英乃是皇长孙,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出事,却不能在曲阜这个孔家人的大本营出事。
若是在曲阜出事了,老朱必然是要将本地挖个底朝天的!
那样的发展,对孔家人来说可是并无好处的。
对自己有坏处的事,对方没必要去做。
朱允熥还想表示自己可以跟着去,被朱英看了一眼,顿时就老实了下来。
朱英打定主意后,事不迟疑,直接去找老朱。
老朱听了后,沉默了下,道:“要不,还是咱去吧!你还是在朝中监国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英给温和地怼了回去。
“爷爷,为了一个小案子,皇帝跑去曲阜,这像话吗?”
老朱也不服气啊,他跟着说道:“那为了一个小案子,你可是堂堂皇长孙,再过几个月,就是太孙了!你去,就像话了?”
老朱觉得大孙子去,同样是不像话啊!
他干脆说道:“要不,咱派个钦差去,派蓝玉去,如何?”
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朱元璋立刻就要拍板:“就让蓝玉去!这小子不是在河南都被人喊成是蓝青天了吗?”
朱英忙道:“为这么一个小案子让蓝玉去,不合适,总要找一个理由。而且,就算是让蓝玉去,孙然也想一同去,到时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孙儿想要查一查孔家。”
老朱朝着他看过来,祖孙二人对视片刻后,老朱退了一步:“也成,但是,这次你去,可不能冒险,也不能一耗又是几个月了。五月就是给你补的生辰宴,你再缺席,咱就要亲自去抓你回来了。”
朱英可没打算在曲阜待待久,再说,曲阜的情况,也与河南的情况不同。
他主要是想要好好打探一下衍圣公一家的情况,让锦衣卫收集罪证是一方面,但孔家的影响力太大,动了孔家,就可能引起海啸反应。
他需要亲自去看一看孔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才能再动手。
老朱从大孙子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气,就知道,大孙子对孔家的一些人,是真的动了一些杀心。
老朱本人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可还是为大孙子的胆子大而咯噔了一下,不得不提醒大孙子:“英儿,要动孔家,不能你来,到时候让爷爷来。这件事,你不要明着去碰,知道吗?”
无论是谁,碰了孔家,势必就要得罪读书人的群体。
老朱在乎身后名,但在乎的程度与一些魔怔了的帝王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相比于他自己的虚名,他更在乎他重视的人的虚名。
尤其是大孙子,作为将来的太孙,势必要比太子的处境难一些。
老朱不希望给大孙子的处境雪上加霜。
朱英笑着说:“放心吧,爷爷,孙儿这次肯定早去早回。不过,您打算给蓝玉什么样的差事,才能让他有办法去山东呢?”
“让他去兖州,为朕送一些东西给鲁王。”沉默了一会儿后,朱元璋开口说道。
提到鲁王,朱英也沉默了下来。
现在的鲁王,是朱英的堂弟,而非朱英的叔叔。
第一代鲁王,是老朱的第十个儿子,还挺受宠爱的,结果去了兖州之后,却沉迷炼丹,最后因为服用了金石药而亡。
现在的第二代鲁王,出生于洪武二十一年,现在是洪武二十七年,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被鲁王的第二任王妃抚养,是老朱很久都不想去提起的伤痛。
现在提到了鲁王跟兖州,可能也是代表着,老朱对第一代鲁王失去的伤痛终于在时间的流逝中,稍稍消散了一些。
朱英用手轻轻拍了拍爷爷的后背,意带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