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忙解释道:“其实他们也不是吵别的,主要还是吵图纸的事,似乎是对图纸的看法不同,便天天吵,一直吵到了现在。”
这些人啊!
真是,丢人都丢到了锦衣卫的面前!
因着属于文臣的骄傲,一般文臣吵架归吵架,对外的时候,又很团结。
这个“外”,可以是指武将、勋贵,也可以是指皇帝、皇室、宗室,甚至是朝野之外的势力。
只要被他们认为是“外”的,当威胁到他们的集体利益时,就会群起而攻之。
这是很常见的事,哪怕是工部这种地方,也并不罕见。
就连郑彦文这样不怎么与人抱团的人,往日里面对武人,也会下意识撑起来文人的体面。
不体面的事,他们都是努力控制着,不在外人面前展现,免得被人嘲笑。
结果那群人怎么就……
好在这名侍卫这样说着的时候,脸上并未带出嘲笑之色。
郑彦文努力压下了那股想要用脚趾抠地皮的冲动,干巴巴地说道:“既是这样,那咱们就先过去吧。”
心底里,已是生出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若他现在出现在那里,估计会更狂野!
见郑大人神情看似如常,但两眼已是冒火,这名侍卫了然,想到自己出来之前被交代的话,忙安抚对方。
“郑大人倒是不必忧心殿下为此恼火,殿下得知他们为了图纸争吵,反倒很是欣慰,说做学问,就该有这种与人争论的精神,很多真理都是在争论跟实践中出现的。”
“殿下还说,他请您过来,是相信您,觉得您在建筑一事上,是最懂殿下想法之人。除了医药局,这片区域还要建立几个研究所,就连工部的研究所,也将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到时候,工部研究所的建设,甚至是画图,设计,都由着您跟几位工部的大人亲自负责。有些细节上的事,也无需去过问殿下,您亲自把关就成。殿下说,他相信您,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说完了正事,这位侍卫还转达了朱英对他身体的关怀。
“因为您的身子骨有些弱,我家殿下实在是放心不下,这已是殿下让您接下来先在这里办公的原因。若无紧要之事,之后一个月,您也无需上朝,这是皇上也匀了的。”
“这里有许多郎中跟药材,还有着城里没有的温泉,您若是在这里,可以每日药膳,还能去泡温泉,将身子骨调养好了,才能更好地为皇上办差,为朝廷做事,您说是吧?”
“殿下说,您啊,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这一番话,真是说得太有人情味了。
哪怕不是皇长孙亲自与他说,而是让人转达给他,甚至需要他先触发了“转达”的条件,才会听到这番话。
可郑彦文听了之后,还是十分感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凡事就怕对比啊!
他跟着的这位皇上,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君主啊!
大权在握,性格暴躁,杀人是真不手软!
对待百姓,那是真不错,但对待臣子,那是真的很吝啬,要求也十分苛刻!
一旦当了官,当不好,那是真会掉脑袋!
而若是官职不低,想要临时跑路,都可能是个问题。
人家不放人,你就不能走。
想随便走,那就可能挨批,甚至是惹来祸端。
只能是老老实实办差,把差事办好了,没有什么后患了,什么都捋顺了,想辞官才能去辞官。
但若能办成以上这些,又何必辞官不做呢?对不对?
当官再难,也比当个白身舒坦啊!
所以,很多人都是这样硬熬着,有大家族支撑的,除非是不顶门立户的人,否则,为了家族,也要撑着这个门面,不能让自家的门第没落了下去。
而身后没有大家族制支撑的,那就更不敢随便走人了。
没有底蕴,没有积蓄,光是读书这一项,就能耗干普通富裕人家的家财。
若是家里子孙都读书,那消费就更高了。
郑彦文就是出自这样一个小富之家的人,不能算是寒门,他家往上数,也算是个小世家了。
但小世家往下几代,基本就没落得与寒门也没什么不同。
哪怕他已是工部右侍郎,是四品大员,但独木难支,家里就靠他一个人,这日子其实也算不上好过。
他的身体他知道,的确是不太好。
因着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人,虽俸禄跟官员的福利都不算少,但一家老小都靠着他在养着,他实在是没那个银钱吃什么药膳,泡什么温泉。
反倒是在这里建设医药局,他被派来监工,工作之余,反倒吃得好、睡得好,回到天府城的时候,家人都惊讶,他怎么出去办差了一段时间,还长胖了?
皇长孙对臣子下属,可真是太好了!
若是将来顶头上司是这样的人,他可是太愿意了!
哎!
他的前任上司,工部尚书秦达,才卸任没多久,去年险些没被皇上给骂死。
要不是皇长孙归位,喜事让皇上的脾气稍稍好转,他觉得前任上司只怕真会死在任上,还是自杀而死的那种。
如今的上司,是严尚书严震直,今年才上任,也挨过两次训了。
这是有尚书在上面顶雷,若是像户部那样,至今还没有新的尚书,那就只能是由侍郎来顶雷了。
郑彦文在高压之下,是一点都不想被升任为尚书!
想着过去的苦难史,以及其他人对工部的轻视,万般滋味在心头,郑彦文的眼圈是真的红了。
那名同属于锦衣卫的侍卫,见这位工部右侍郎眼含热泪的模样,也心有所感。
他家主子,就是这样好!
别看有些文臣一副不愿亲近殿下的模样,那是没机会!
但凡给他们一个机会,就没有一个文臣能抵挡得住这诱惑的!
“到了。”就在这时,他们已是龟速来到了工部官吏跟匠人们暂住的建筑群大门口。
这个建筑群,又与之前的有所不同了。
门口没挂着牌匾,侍卫解释道:“这是将来准备做活动楼的地方,暂用来住人。”
活动楼?
这三个字,分开他都认识,但合起来,却让郑彦文有点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迈步就走了进去,才进去,就已是听到了从不远处一个房间里传出的激烈争吵声。
“这怎么可能实现!你莫要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