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12月,干王洪仁玕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后,开始布置各部的工作安排。并告诫他们,非重大紧急的事项,不要劳烦天王,可以等自己回来处理。
随后,便钻进一辆四轮豪华马车,一路向杭州狂奔。干王每逢驿站,都是稍作休息,然后换马继续狂奔。两日,干王就进了杭州城。
吴天佑毫无准备,被干王弄得措手不及。一阵手忙脚乱才勉强把干王安顿好。由于长途奔波,干王也是疲惫不堪。吴天佑等只能早早退下,让干王休息。
忙碌了两三个时辰,吴天佑也的周身疲惫。回到宅院,就往那张太师椅上一躺。小莉此时乖巧地端来茶水,待吴天佑喝下。又跑到太师椅背后,帮吴天佑揉按双肩。
足足休息了半个时辰,吴天佑才觉得缓过气来。
睁开眼睛,发现内卫覃超在旁边站着,看来是来了有一阵子了。
“辛苦你了。来了有一会儿工夫了吧?”
覃超看到吴天佑醒来问话,赶忙解释:
“没呢,二公子。刚到一会儿你就醒了。”
吴天佑也懒得和覃超分辩,也说不清。
“怎么样?了解到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但大致有个了解。干王这次是去宁波帮他儿子擦屁股去了。”
“哦?!竟然是这事。”
吴天佑嘟囔了一句。绍兴、宁波、台州三府,因为离杭州不远。所以,那里发生什么,吴天佑虽然不能说是一清二楚,起码比那个纨绔洪蔡元更清楚。
绍兴、宁坡、台州自古就有生产食盐的历史,在近代更是制盐重地。由于太平天国运动,沿海产的海盐销往内地的运输中断,食盐严重滞销。食盐销不出去,盐税就无法征收,没有足够的税赋,就会因此影响经济发展。
可洪蔡元不理这些,他只认钱。只要产盐了,不管你卖不卖的出去,税得先交。而且比清朝统治时期还要重,每斤交四文税钱。而且,还需要有盐引才允许运输和销售。否则就以销售私盐论处。而扬威军在海盐城,是卖出去才交税,每斤2文税钱,而且没有盐引这一制度。这一比较,差距就出来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罢了。反正,洪蔡元在三府就是个祸害。想方设法从农户、商贩手中搜刮钱财,供自己挥霍。如果不是忌惮镇妖军的洋枪洋炮,估计早就有人造反了。不过,继续这样下去,造反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洪仁玕此时心急火燎地过来为儿子擦屁股,估计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谁让自己的种就是这种货色呢?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干王怕也是一肚子火吧。生这么一个儿子,不气死就算是运气了。”吴天佑一边摇摇头,有点幸灾乐祸叹息道。
“二公子,干王难道要留在宁波吗?”覃超有点好奇地问。
吴天佑沉思一下,摇摇头说:“应该不会。中枢里,天王就只信任干王,离不开他。看来干王是拼命了,要两头跑啊。可他也不想想,他前脚离开宁波,后脚洪蔡元会干什么吗?在三府,谁拦得住这个纨绔。”
吴天佑如此一说,覃超也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是,除了干王没人能制得住洪蔡元。除非干王呆在宁波,否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吴天佑也在思索,这件事自己是否可以利用一下,为自己创造个机会。没多久,还真让他想出来一个法子。
“覃超,你让人去吹吹风,就说我有办法为干王解忧。不过,要等他们快离开的时候再说,明白吗?”
覃超只是奇怪地看了吴天佑一眼,并没有问是什么法子。转身就出去办事去了。
反正公子的想法想来是天马行空的,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猜测的。公子要让自己知道,一早就说出来了。既然没说,就肯定有别的原因。问了他也不会说。
“步枪厂在原来扩建的基础上,再扩建1个分厂,用于仿制英国的1857恩菲尔德线膛枪(前膛枪),专用对外销售。火炮生产也要做相应的调整,停止生产前装火炮。所有武器销售由参谋部审批。我扬威军的标准装备是夏普斯卡宾枪和阿姆斯特朗后装火炮。”
“是,军帅。不过,销售武器给清军,会增加我们今后打击清军的难度。是不是要慎重考虑一下。”贾绍明不无担心地问道。
“这个当然会有影响,但影响不大。而且,即使我们不卖,难道他们就不能从洋人手中购买吗?这样钱就都让洋人赚了去了,岂不更亏。”
经吴天佑这么一说,原本不怎么理解的,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劝解。然后,吴天佑又吩咐杨文才负责处理和中枢交涉关于年缴税赋的事项。
等一切安排妥当,众人散去,吴天佑又叫住覃超,在耳边轻声地吩咐了一阵。覃超迟疑看着吴天佑,最后无奈地点点头,便退出去办事。
到了宁波,洪仁玕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离谱。搜刮钱财都算是小事了,为了一个女子,不仅把人家强抢进府,还把别人全家都杀了。气得洪仁玕几乎吐血。
由于洪蔡元的带头作用,整个镇妖军的军纪严重败坏,抢人妻女夺人家产的事屡见不鲜,在三府里民愤极大。为了整肃军纪,平息民愤,洪仁玕不得已举起屠刀,拿镇妖军开刀。一口气砍了2个旅帅、10个卒长,两司马、伍长、士卒等一百多人,算得上是血流成河。同时给洪蔡元下了禁足令,不许他踏出府门半步。
不过,因此民愤得到了一定的遏制。
与此同时,洪仁玕在清理财税以及一些冤假错案。是越清理越心惊。贪污受贿,卖官卖爵,没有他不敢干的。就是天王的两个亲哥哥,也没有他胆子大。干王终于明白,如果自己不能有效控制自己的长子的话,很可能整个家族都会让他给毁了。
10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干王不能再在宁波停留,必须返回天京。
但是,干王却非常为难。他清楚,只要自己前脚离开宁波,这个逆子后脚就会出来,再次祸害乡里。他这几天忙乎的事情,就会全让他败光了。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引起民变的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再三考虑之后,洪仁玕最后决定,先带儿子离开宁波。在局面稳定后,再考虑是否放他回去。临行前,干王召集镇妖军前后左右中五位师帅训话,告诫他们各自管理好部队,不许扰民,否则严惩不贷。并指定中营师帅蒙时雍为署理镇妖军军帅。
第二日一早,洪仁玕押着洪蔡元一道,启程离开宁波。三日后抵达杭州。
这次吴天佑准备充分,提前领着幕僚府的一帮幕僚在杭州城外恭候。申时四刻,干王父子的马队抵达,被吴天佑安排在驿馆下榻。
晚上,吴天佑在杭州明珠楼设宴款待洪仁玕、洪蔡元父子。席间,吴天佑是极尽奉承之术,示好干王。酒足饭饱,洪仁玕准备向吴天佑问计。因为据随从反映,吴天佑曾说过干王天京、宁波两头跑不是事,他有方法可以解忧。
“驸马,现在的情况你大概也清楚。天京离不开本王,而三府的治理也需要本王坐镇,而两地相隔数百里,就算本王不辞辛苦,两头奔波,时间长了也难两全。驸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为本王解忧?”
吴天佑本身酒量就很差,几杯下肚后,已是满脸通红。不过,意识却清醒的很。他不会在上官面前喝到神情恍惚、神志不清的地步。见到干王终于开口问计,稍作沉思:
“干王殿下见笑,这事连殿下都头疼不已,下官哪有什么妙计。只是想,殿下两头奔波并无不妥,仅仅是两地的距离太远。如果宁波府等靠近天京,自然就没有半点影响了。”
干王立即感觉到,吴天佑这话是意有所指,似乎是不便明言。
坐在一旁的洪蔡元听了,却哈哈大笑:
“战王真会说笑。宁波离天京上千里,哪来的靠近?”
吴天佑却是微微一笑:“宁波当然不可能跑到天京边上。但只要忠王肯出手帮忙,未必没有解决办法。”
吴天佑话说到这份上了,洪蔡元还是一头雾水,干王洪仁玕却开始回过神了。忠王的镇江、常州两府紧靠天京,如果和绍兴、宁波、台州对换的话,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驸马的意思是:换地?”
吴天佑的意思当然是换地,不过他不能承认。
“下官确实考虑过换地一事,不过怕忠王难以答应啊。”
洪蔡元现在也明白过来了。听吴天佑说忠王难以答应,当下就不忿了:
“我绍兴、宁波、台州三府换他两府之地,难道他还以为自己吃亏了不成?”
干王当然明白,为什么吴天佑会说忠王很难答应。镇江、常州两府在忠王的治理下,呈现出国泰民安的景象,而绍兴、宁波、台州三府在洪蔡元一帮镇妖军的祸害下,是鸡飞狗跳,频临民变的边缘,忠王怎么会答应。
看到自己儿子还在那里不知头脑乱喷,心里悲愤不已,狠狠地瞪了洪蔡元一眼:
“你收声。还不是你在三府胡闹,弄得三府几乎民不聊生。你还有脸在这里狂吠。”
等洪蔡元低头不语,才转过头对吴天佑说:
“犬子无理,让驸马见笑了。驸马有没有什么方法解决此事?”
吴天佑见干王诚心相问,也就不藏着掖着:
“无他耳,唯钱粮也。”吴天佑少有地甩了一句老古董的用语:“只要钱粮到位,治理三府并不难。”
干王止不住频频点头,不错,就是这个理。只要镇妖军舍得放下巧取豪夺的钱粮、中枢再减免税赋,问题便可解决。
这驸马明明比自己儿子小了好几岁,却是处事得当,举止得体,治理地方是井井有条,而领军打仗就更不用说了。生子当生吴天佑啊,顾王好福气。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洪蔡元在旁边再次嘟囔:“就算补钱粮给忠王又如何,三府之地中间隔着你们扬威军,忠王也难以答应。”
还别说,这次还真让洪蔡元聪明到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干王想了一下,就想通了,把眼光移向吴天佑:
“这事,怕是还要驸马协助才能成。”
吴天佑一听,就知道洪仁玕想说什么了。就是中枢把绍兴、宁波、台州三府交给吴天佑、吴天佑则把湖州、嘉兴两府交给忠王、忠王把镇江、常州两府交给中枢。这样一来,中枢、忠王都满意了,可吴天佑却吃了大亏。
吴天佑顿时面泛难色,思索再三才接口说道:
“为天王、干王分忧解难是下官的荣幸,自不应推脱。只是殿下有所不知,扬威军在收服湖州嘉兴后,投入了大量的钱财,扩官道、修水利、种植烟草等。而且我扬威军的军属屯田区就有十几个村在两府里,动迁的话耗费巨大啊。”
洪仁玕算听明白了,吴天佑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一个字:钱。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商量。
“本王明白驸马的难处。驸马看这样可不可行:我可以搜缴镇妖军的钱粮交给你,保证他们不会带一文钱出三府。同时免除扬威军今年的赋税。”
干王的价码基本是一步到位开出来,使吴天佑没有拒绝的理由。
“殿下都如此说了,下官谨遵王命。只是,下官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望殿下成全。”
看到吴天佑虽然面泛难色最终还是答应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要吴天佑提出的条件不过分,他都可以答应。
“哦?!还有何事?”
“殿下。下官虽然出身镇妖军,但是下官还是希望殿下能答应,在镇妖军过境我扬威军防区时,由我扬威军全程陪同。”
吴天佑此言一出,洪蔡元几乎就要拍桌子骂娘了。这分明是指责镇妖军军纪败坏,怕镇妖军过境时祸害当地百姓,是在啪啪打洪蔡元的脸。
干王听后却是一阵苦笑。自己的儿子把镇妖军带成这副德行,怕是臭名远扬了。难怪吴天佑有这样的请求。就镇妖军当下的情形,过境杭州府、湖州府,不弄得两府鸡飞狗跳就见了鬼了。镇妖军拍拍屁股走人,这屁股谁来擦?
“好。我答应驸马你。而且,镇妖军如有扰民之徒,我授权扬威军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