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醒来
早晨七点十九分，长安市人民医院。
我在医院住院部电梯间的长椅上醒来。
走廊上，家属在争吵，病人在哭泣；诊室里，医生在接诊今天的病人，护士在准备一天的药品。
走廊的环境确实不适合睡觉，一晚上而已，睡得我浑身酸痛。
而这，却只是诸多贫苦家庭最普通的一个晚上。
或许是孩子生了重病，或许是工地的建筑材料砸伤了自己，或许是不守交规的司机使得无辜的路人成了交通事故受害者，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大医院，却因为抢不到陪护床，只能在阴冷的地板上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李丹的身影出现在电梯门口，我无力的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自己扶起来。
李丹也不嫌弃我护甲衣上干掉的血渍，将我搭在肩膀上，朝楼下走去。
“昨天那个酒瓶子没把你砸出脑震荡吧？”
“还行，就是头疼的厉害。”
“我跟专案组那边请了个假，给你请了三天，我也请了一天，咱们得来看望一下你这个被伤害的朋友。”
李丹晃了晃手里的果篮，拿出一支烟，坐在长椅上抽了起来。
“还有吗？”
“嗯？”
“给我也来一支。”
李丹诧异了一下，拿出一支烟。我将其接过，捏住，左手握着打火机，并不熟练的点了起来。
烟草燃烧的烟雾充斥着肺部，辛辣，呛人，烫嘴。仅仅一口，我便败下阵来，鼻涕眼泪直流。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五秒钟前。”
……
“你是唐梓萱的家属对吧？有些情况得和你说一下。”
走廊上，我抱着头盔，和医生交谈着。
“病人现在情况基本稳定，手臂静脉被注射了强效麻醉药，身上有多处击打状淤青……实际上这都不是问题，关键是现在她还有很严重的创伤应激反应，你们把人送过来的时候我听说是被欺凌的，第一次也没了……现在我们根本给她扎不了针，注射药品简直难上加难。警官先生，我看你跟她关系不错，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扶着脑袋，摩挲着头上缠着的纱布，决定先由我进去稳定一下她的情绪，再想办法注射镇定剂。
“你们都给我走开！”
随之传来的是水杯被打翻的声音。
我顿感不妙，推开门，只见浑身是水的李丹正不知所措的站在病床边，旁边的护士已经被气出了眼泪。
“这已经是今天被她打翻的第三瓶药了，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吧，得找个能稳定她情绪的人。”
医生说完，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出去。
我拾起地上被摔得变形的保温杯，尽量放缓脚步，一点点向病床边靠近。
我每踏一步，病床上的唐梓萱就往里缩一分。
直到最后，唐梓萱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病床的上边。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床边，抱着头盔，期待着她的目光。
良久。
一双惨白的脸对上了我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哭泣，或许是心情崩溃，唐梓萱的眼睛早已哭红，嘴唇苍白，一头青丝乱糟糟的披在肩上，抱着膝盖，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快速的将目光低了下去。
我拉开了身上的护甲衣的拉链，将它轻轻的披在了唐梓萱的肩头。
“秦羽。”
我顿感一阵惊喜，随即搭上话：
“嗯？”
“我本来喜欢你的……可是，可是我，被他们迷晕后又干了那些事，我，我脏了啊……我，我不想活了啊……”
起初是一滴泪，而后是一小片，再往后，又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将唐梓萱抱在怀中，感受着怀里的温暖，捏住了她冰冷的手指，将其握在我宽大的手中。
泪水洗刷着骑行服上的血迹，可却只是在上边划过，随着干涸，又形成了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