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姐妹洗完澡躺在床上,李可儿估计是玩得太尽兴了,不一会儿就入睡了。本来林蔚都做好了被她盘问一晚的准备,结果却只能一人独自消化这一晚上的不可思议。黑夜中她借着月光望着挂在衣架上的浅蓝色牛仔外套,回忆着他的温度,拥抱时的心跳,越想越难入眠……
第二天七点不到,两人就被李岚叫醒,林蔚昏昏沉沉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洗手间,她知道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从好多天前李岚就在为今天的饭局张罗,如果她没猜错,舅舅此行前来,也是为了见今天的这位贵宾。
“你怎么困成这样?”李岚拿着牛奶坐到餐桌前,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眼惺忪的林蔚问道。
可儿嚼着三明治,笑道:“大概是游乐场的后劲太大。”
林蔚一听,偷偷地白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早饭过后三人驱车来到西郊别墅,今天家宴的地点就在这里。李岚早已安排好保洁将这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尽管没有人住,但看起来却是烟火气十足的样子。
林蔚只从父母嘴里听过这里,不曾来过,于是一进去就像李可儿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房子很大,一楼是会客区,厨房和保姆间,二楼是客卧,三楼是主卧、儿童房和书房,侧边居然还有一个超大的露天阳台。
“这地儿来个BBQ不错。”李可儿说。
林蔚从三楼看下去,发现有几个穿着白色烹饪服的人在陆陆续续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各种各样的烹饪器具,知道是今天的厨师来了。不一会儿,李辉的车也到了门口,两人赶紧下去迎接。
“你带酒来干嘛?”李岚闻声也从厨房里出来,见李辉手中拎着的酒盒说道,“你姐夫已经准备了。”
“姐,这是我的心意嘛。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李岚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应该快了。”
“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不用,你赶紧陪闺女去。”
于是三人坐回客厅看电视,期间李辉还不停看表,李可儿笑道:“爸,你咋跟要见岳父的女婿似的。”
“去,我可警告你,等会儿可别在客人面前乱说话。”
不一会儿,外面便喧闹起来,李辉忙起身去门口,李岚也跟着走了出去,李可儿拉起林蔚说:“别看了,赶紧迎客人去。”
一群人围在一起,林蔚先看到了林伟平以及和他正在寒暄的李邦成,站在身侧一位端庄的女士,林蔚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后边走出来,手里还拎着礼盒。
“你们俩过来呀。”李岚笑着喊林蔚和李可儿,然后冲着客人道:“小孩不懂事,也不知道过来喊人。”
李可儿赶紧拉着愣神的林蔚走上前,喊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可儿。”
林蔚也扯着嘴角,“叔叔阿姨好,我是林蔚。”
“你就是林蔚呀,我听李游说起过你,怎么这么巧,就在一个年级呢。”端庄的女士笑意盈盈地说道。
“叔叔阿姨好,我是李游。”
林蔚看着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少年,竟有些陌生。
“这么说来你们在学校就认识了?”林伟平问。
“是啊,叔叔,小蔚姐在学校是榜样,校长经常当众表扬。”
“了不起了不起,林书记不愧是干教育出身的,今天可要给我传授经验。”
“没问题,先进去坐。”
一行人终于跟着林伟平进了屋,林蔚和李游走在最后面,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林蔚,好久不见。”
距离开饭还有一会儿,几个大人在喝茶聊天,李游无聊说想参观房子,于是李岚让林蔚和李可儿带着他转转。
来到三楼的露台,林蔚终于憋不住了,问道:“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你今天会见到我。”
“这个啊…你猜。”李游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一旁的李可儿憋住笑意,“所以…这种情况需要我回避么?”
“不需要。”“可以。”
两人不同的回答使得李可儿认为离开这非之地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待李可儿离开后,李游便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环抱在胸前,弯腰将脸凑到林蔚的面前,仔细审度,“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林蔚后撤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没说话,只是愠怒地看着他。
“我发誓我是前几天才知道你是我爸同学的女儿,之前真的不知道,不然也不可能…捉弄你…”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吐出最后三个字。
林蔚看着他硬朗却又稚气的脸,想起在校长办公室的那天,他还是一副校园恶霸的样子,还有他恶作剧得逞时幼稚的得瑟模样,觉得实在不必跟一个小屁孩计较,于是道:“好吧…哦…还有,你等会儿不要再说什么校长表扬我这种话了,太假了。”
“一点不假,我打心底里觉得蔚姐姐优秀。”
“没你优秀,你可是冠军呢。”
“你看了我比赛吗?”李游一脸兴奋地问。
林蔚本来是想夸赞他一番的,可是却被对方抢了先。
“我是不是全场最帅的?”
林蔚看着他的表情,像极了等待被表扬的小学生,暗暗思忖:两岁的差距有这么大么?
“小屁孩,吃饭去了。”
“我是小屁孩,那你就是臭屁姐姐。”他跟在她后面。
…林蔚无语。
菜一道一道的上桌,主厨一道一道的介绍,从食材的来源,到烹饪的手法,甚至还能追溯几分文化渊源,讲述背后之道来,颇为讲究。几个大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还能时不时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林蔚对这些不感兴趣,只知道品菜么,无非是色香味俱全。要是从这三个方面去品,那她至少要打个九十九分,唯一的缺陷就是不能放开了吃,得假装十分感兴趣地倾听,还要在适当处露出“哦,原来如此”“哇,长见识了”的表情。
“今天的主食是蟹黄汤包,大闸蟹是连夜从阳澄湖运过来的,汤是现熬的土鸡汤…”
李邦成尝了一口,连连赞叹,“我记得第一次吃蟹黄汤包就是和伟平一起,在南京,火得不得了,排上一两个小时只为那一口呀,后来似乎很难再吃到那么正宗的味道了。”
李夫人道:“难忘的不是美食,而是美好的回忆。”
“夫人一语中的,来,让我们举杯致美好的回忆。”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李邦成和林伟平还意犹未尽的,泡了杯茶在后花园里继续追忆过往,而李辉就坐在一旁当捧场王。李岚带着李夫人去厨房请教主厨蟹黄汤包的烹饪秘诀,李游借口说吃得太饱得消消食带着林蔚和李可儿去小区里闲逛。
小区很大,但人影稀罕,是个低密度的中式养生别墅区,草坪坡地起伏绵延,而建筑就自然地隐匿在林丛之间,别有一番趣味。
李游走在前面,两个女孩跟在后面,天高云淡,空气里都是秋风黄叶的味道。
“刚刚听你父母说你是运动员?”李可儿问。
“对呀,怎么了?”李游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没怎么,只是好奇你父母竟然会允许你当运动员,而不是让你…”
“我喜欢游泳,而且生下来就会游泳,是天选的运动员。”
林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可儿也跟着偷笑。
李游转过身道:“有这么好笑吗?我可是认真的。”
林蔚看他的确不像开玩笑的的样子,觉得刚才笑得有点过分了,于是道:“是的,不过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像我也是学了好几年游泳的,到现在还只会狗刨…”
“学会游泳最重要的就是要克服对水的恐惧,还有教练也很重要,改天我亲自教你,包教包会。”
“那我先谢了。”
三人边走边聊,远远地看到了一个造型别致的建筑,弯曲的屋顶,似海浪起伏般悬在空中,再走近一点,发现四周竟然都是落地的玻璃墙。
“那是什么?”
“不知道,去看看。”
于是三人朝玻璃房走过去。
“好像是个室内篮球馆,”李游眯着眼睛看到了几个人影在晃动,又隐隐约约地听见“咚咚咚”的声音,于是更加确定了,“没想到这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好地方,走,进去瞧瞧。”
“在这里打篮球也不怕把玻璃砸碎吗?”李可儿对运动不感兴趣,却也跟在后面。
“你傻吧,这是你喝水的玻璃杯嘛就砸碎了。”
从侧边狭长的入口进去,走几米,就到了场馆内,房顶很高,四周又是透光的玻璃,所以馆内视线非常好。下午的阳光斜照在平整的橙黄色木质地板上再反射回去,在空中形成五彩的光晕,很是美丽。
走在前面的李游突然停下来,抬起下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懒洋洋地口气说:“原来是老熟人啊。”
林蔚一听,往侧边站了站,刚才走在高大的李游后边,又被场馆吸引,还真没注意正在场上打球的人。
正在打球的少年这时候也发现了他们,于是一个个停了下来。
“咳咳…”李可儿故意低咳了两声,“是许逸哎。”
林蔚当然一眼就看到了许逸,自昨晚分开还不到二十个小时他们又见面了,只是好像有很多东西不同了。
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后是陈晨先抱着球走了过来,他走到李游面前,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看着林蔚,问:“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林蔚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避免大家的过度揣测,可是她沉默思忖的模样却给人留下了更大的想象空间。还没等到她开口,李游就先说话了,他斜着眼睛,挑衅地问:“你是林蔚的什么人,轮得着你来问么?”
篮球砸向地面的响声导打破了场馆的寂静,陈晨挥拳将笑意未散的李游打倒在地,可他还未罢休,又欲冲到李游面前,被后面的许逸和周哲远拉住。
“你怎么打人呀?”李可儿赶紧去扶李游,林蔚也赶紧过去,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蹲在地上给他擦去嘴角的血。
陈晨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笑了,“林蔚,你可以啊,脸变得挺快!”说完,挣开了拉住他的手朝出口走去。
“哎,之前欠你的一拳我可算还了啊!”李游朝着陈晨离开的背影喊道,然后又突然凑近林蔚,“今天可不能怪我…唔…好疼…”
看着他乌青的嘴角,无奈地说:“赶紧回去冷敷一下吧。”说着和可儿一起扶着他站起来。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不过下次缺人了,可以喊我,我比那小子厉害…”
林蔚拉着还依依不舍的李游迫切地希望赶紧离开,她已经不敢去看大家看向她的眼神了,那一次全校轰动的大事件,将她和陈晨推到风口浪尖成为八卦谈资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包括当时不在学校的许逸应该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些…
“哎,你别皱眉了,等会儿我就跟他们说是碰到恶棍了…”李游以为林蔚在担心等会儿回家会挨骂,于是安慰她。
林蔚白了他一眼,心想:真是个惹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