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时候,林蔚正在写数学作业,童佳从外面回来,坐到位置上,突然说:“许逸回来了。”
林蔚笔尖一顿,似是毫不在意地说:“是么。”
童佳见她丝毫没有从题海里抬头的意思,便没继续说了。
晚上,突然开始刮风了,越来越大,吹得教室里的玻璃哐当直响。紧跟着就是一场大雨,不一会儿的功夫,走廊的地面都被斜雨打湿了,连日的高温在这场场说来就来的风雨里有所缓解。放学的时候大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吹来阵阵凉风,夜空中还挂着几颗闪烁的明星。
今天是周五,最后一节是数学课,按照惯例谢宇总会拖堂几分钟做一个一周小结。林蔚本来还想着早点下楼,可是收拾东西时见周哲远已经不在了,知道没机会巧遇许逸,于是干脆让童佳先走,自己拖拖拉拉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夜晚凉爽,林蔚走在校园里觉得十分惬意。她想起和许逸在领航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天气,现在又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回来了。即使没见到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走到车棚时,自行车已经所剩无几了,正弯下腰开锁,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说:
“怎么这么慢?”
她连忙直起身子,搜索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许逸站在不远处,斜挎着包,双手插在口袋里,朦胧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许逸迎着她的目光走过来,说:“不认识了?”
雨后的凉风吹起她的额发,她伸出手将它们归拢到耳后,笑着说:“你不是不回学校了吗?”
“谁说的?”
“周哲远啊。”
“看来他还不够了解我,我是如此的热爱一中。”
林蔚笑,许逸看着她的脸,温柔地说:“走吧。”
于是,两个人肩并肩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夜色中,谁也没有说话。
走到林蔚家小区门口,许逸才开口:“不早了,快回吧。”
林蔚看着他,觉得有点不舍,但也只是说了“嗯”。她推着车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发现许逸还在看着她,吸了口气,问:
“你明天还来学校么?”
“嗯。”
第二天是星期六,没有大课间活动,林蔚送作业本到办公室时被谢宇留下来帮他整理资料,正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地打杂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许逸跟在他的班主任唐家伟后面走了进来。
“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不要再到学校来了吗?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出发去集训地了。”
“还是想来学校看看。”
“看啥,看我呀?”
林蔚侧耳听着,觉得许逸和唐家伟之间的对话不像师生,反倒像是朋友。
唐家伟继续说:“现在你的所有心思都应当放到竞赛上,争取拿保送的名额。”
“明白。”
“下午不要来了,跑来跑去不够你折腾。”
许逸没说话,唐家伟又强调了一遍,“可听到了?”
“好的唐老师。”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林蔚不敢猜测许逸坚持今天还来学校的原因,她只是很后悔昨晚那样问他。
“不错呀,当官了。”
林蔚走出办公室,发现许逸在楼道口的墙面边靠着。
所谓的“当官”指的是林蔚当上了数学课代表,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是原来的课代表不想干了,谢宇找不到人才临时让她帮忙送作业。
她没理他的调侃,只问:“在这干嘛?不回教室?”
“在等你啊。”
林蔚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想着这里可是学校,旁边就是办公室,当下脸一红。
许逸见了,哼笑了声:“别想多了,有个事需要你帮忙,跟我来吧。”
虽然教室换了,但是老师的办公室却没有换,还是原来的三楼。林蔚跟在许逸后面上楼,越往上越安静,直到来到六楼通往天台的楼梯口。
“你不是说会被记过么?”
“我乱说的你也信?咋这么好骗。”
林蔚一听此话,加快步子跑到他前面的一级阶梯,然后转身堵在他面前,“你说什么?”
许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吸引。
林蔚被她看得有点慌乱,赶紧避开。
许逸看着她,眼底含笑,并不说话。然后走到被锁着的天台大门前,掏出钥匙,开锁。
林蔚瞪大眼睛,极力压低自己不可思议的声音:“你居然有钥匙?哪来的?”
许逸打开门,用眼神示意她走出去。
放眼望去,天台大约有一间教室那么大,像上次透过门缝所看到的那样,在有屋檐的一侧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大概是昨晚风雨太大,被打得有些歪七扭八。
许逸走过去,弯下身子倒掉那些盆栽里的积水,然后小心地将歪掉的花草根茎扶正加固。
林蔚走过去,站在他的身侧望着他手上的动作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我妈喜欢种花,小时候经常看她弄。”
这是许逸第一次在她面前谈起自己的事,不禁让林蔚想起那晚周哲远说的那些话,心中蓦然一紧。
“这是什么花?”
看着其他的花草都蔫了,而许逸手上的这盆花却开得愈发的艳丽。
“风雨兰,喜欢在大雨过后突然盛开。”
“原来如此。”
许逸瞥了她一眼,说:“这些花是我们班英语老师养的,之前偶尔让我帮她来浇水,所以我才会有钥匙。”
林蔚知道这是在回答她刚才的疑惑。
“不过这学期她去新疆支教了,所以让我帮她照看这些花。但是……”
“你要去比赛?”林蔚明白了所谓的帮个忙是什么意思了,看来真的只是帮忙。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照看一下了。”
“可是我不懂这些…万一养死了怎么办?”
“有这么笨?”许逸走到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然后走到另外一侧的桅杆边,手肘撑在杆上,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
林蔚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两个陌生人,是什么时候开始靠近的呢?她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撑在栏杆上,才发现自己身高不够,远没有他那样的自在。
“行吧,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就勉强试一试吧。”
许逸转过头,用他低沉的声线说道:“不懂的话可以在手机上问我。”
“没事,反正你很快就回来了。”
“嗯。”
林蔚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嘉林一中,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不过看着从校园各处往教学楼汇聚的学生,知道快要上课了。她看了看旁边的许逸,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把钥匙给我吧。”说着把手伸到许逸面前。
许逸看了看摊在他眼前的手心,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玩偶挂件放在她柔软的掌心。
“这是什么?”
“夏令营的纪念品。”
林蔚看了一下,果然米白色的福娃身上有一个小小的logo。她心里一跳,嘟囔着问:“是送我的吗?”
许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是回礼。”
回礼?是那个在交大的夜晚她冲动地跑去看他的回礼?是她将“万事胜意”的桃符递于他手心的回礼?还是她心底深处不可言说的秘密的回礼?
她害羞地道了一句“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
“林蔚。”许逸突然喊住她,然后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她说:“我知道最近学校发生了一些事,可能影响了你,但是……”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希望你专注地看着你的目标然后努力地往前走。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以来这里待会儿。”说完把天台钥匙递给林蔚。
“你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吗?”林蔚接过钥匙。
他眼神微沉,道:“我的目标是京州大学,你可以考虑一下。”
林蔚笑问道:“你是想和我继续做校友吗?”
“是啊。”
林蔚眼眸闪烁:“那我考虑考虑吧。”
许逸的目光从她弯起的眼睛上挪开,“好…记得锁门。”然后手插口袋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