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课间或者自习时经常有人来问许逸桌边问题目,他倒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时间教别人”。林蔚觉得虽然许逸看起来冷淡淡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其实内心里还是个很热心的人。她想起之前还欠着许逸三个人情的事,嘴上这么说,却也未见他真的提什么要求。
通过一个多礼拜的相处,林蔚和许逸熟了不少,不像以前,周哲远不在,他们都像陌生人一样。现在自己有不懂的就会问他,而他也从来不会不耐烦。只是时间长了,补习班的同学都熟了,一下课来向他请教问题的越来越多,有时候自己都排不上号。
这天课间,张伊宁突然到他们教室来了,只见她直奔到许逸桌前把他喊了出去。本来林蔚还想跟她打个招呼,她却完全未看到似的,这让林蔚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没注意到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许逸乖乖地跟着张伊宁走出教室,背靠窗台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补习班?”
“来补课啊。”许逸把手插在裤子口袋,看着眼前的张伊宁说。
“你不要准备竞赛吗?不要去夏令营了吗?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帮助吗?”张伊宁一口气问了他三个问题,语气强硬。
“不耽误。”
“那……和林蔚坐同桌是巧合还是什么?”张伊宁盯着他的眼睛问,觉得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如果他有隐瞒,她一定看得出。
“座位是老师安排的。你们班不也是这样么?快上课了,我要回去了。”
“许逸……”张伊宁拉住他的手腕。
许逸回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张伊宁顿了顿,却只是说:“没什么。”
后来的一整节课,林蔚都有些心不在焉。放学时,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等教室同学都走光了,许逸问:“嘟着嘴干嘛?不开心?”
“没有啊。”
“没有什么?”
“没有嘟嘴,也没有不开心。”林蔚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看着他说。
许逸也站起来,背上单肩包,手插在黑色裤子的口袋里,俯视着她,慢悠悠地说道:“林蔚,我有没有说过……”
“说过什么?”林蔚问。
许逸突然弯下腰,与她平视,笑着说:
“你不诚实。”
林蔚想起上次在KTV被他说这句话的口吻弄得落荒而逃,她觉得不能每次都这么没出息,于是往前凑了凑,从他看向她的视线看回去,说:“没错,我就是不开心。”
许逸眼看着她靠近,倒有点不自然了,直起身子,双手怀抱在胸前,坐到桌子上说:“说说看。”
林蔚有点满意,看来这招还挺有用。
“现在问你问题的人太多了,我已经排不上队了。”
“我明白了。”说完便起身离开,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明白什么,林蔚没有问。
晚上回到家已经十点零几分了,李岚问她怎么现在越来越晚,她回答说有问题不懂请教老师去了,李岚听了大赞她有进步。她被夸得有点心虚,赶紧说太热了,要冲个澡。
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正想着夜晚美好的时光怎么流逝得这么快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短信的声音,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谁发错了。
“明天提前半个小时到教室。——许逸”
林蔚盯着“许逸”两个字看了好久,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真的是许逸!他怎么会有我的号码?肯定是问周哲远的。为什么要提前半个小时到?难道是要给自己讲题吗?今天下午跟他说排不上队了,他说他明白了,难道是这个意思?林蔚被这条信息弄得有点激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她想还是要回点什么过去。
删删减减,最后发了条“收到。——林蔚”。
她看着短信已发送,然后又看了看号码,小心翼翼地保存在通讯录里,备注是“朋友”。
放下手机,心里还是安定不下来,她又拿起手机,看看许逸是否再有信息发过来,但是并没有。她又有点后悔是不是回复得太简单了,以至于他都不用解释点什么。她突然想到怎么他让她提前去她就说“收到”呢?不应该是问“为什么要提前去”或者是“提前去干嘛?”之类的吗?
总之这条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的信息,让这个燥热的夜晚变得格外燥热。
第二天傍晚,她早早吃过晚饭就准备去领航。李岚看着正在门口换鞋的林蔚,说:“这才刚过六点,去这么早?”
“和同学去探讨下昨晚发的试卷。”林蔚关上门离开了。
李岚想着辅导班是可以,学习氛围这么浓,从来没见林蔚这么积极爱学习,庆幸自己当时做了个英明的决定。
太阳斜照于天空,林蔚踩着自行车,在树影婆娑间穿行。她觉自己有点紧张,所以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到辅导班的时候,才六点二十分不到,教室里面空无一人。她坐到座位上,拿出书包里的讲义和试卷,打算让大脑而非心理占据主导地位。
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进来,她抬头看。
许逸穿着白色的T恤,斜挎着包走进来,夕阳穿过玻璃打在他接近完美的脸上,让她心跳加速。
“这么早?”许逸坐下问。
“刚到。”她低着头缓和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
一天之中,她最喜欢黄昏,尤其是夏季,在夕阳晚照时分,璀璨的红霞在天际缱绻留连。
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和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旋,仿佛在提醒着她的分神。
“昨天发的卷子写完了么?”许逸放下书包问。
林蔚将试卷递到他面前,说 :“写完了,请许老师过目。”
许逸转过头,看着她说:“别乱喊,我不轻易收弟子的。”说着拿出笔在她的卷子上画着什么。
“错了两题,还行,有点进步。”许逸把试卷递给她,“自己先订正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错误点。”
林蔚接过试卷,看许逸在自己试卷上画的勾勾叉叉,想起之前在学校,谢宇也经常让他改试卷。她觉得在许逸的身上有一种反差,当他不在学习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是成绩优秀的学生,但是一旦他坐在那里学习时,就会给人一种这孩子学习很好的感觉。
她把订正好的试卷又递给许逸,说:“是不是这样?”
“嗯,都踩了多少次雷了,咋还是没有记性。”说着掏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递给她,说:“这是我整理的所有函数的高频考点,每个考点后面都有对应的易错点,还有你错过的题和对应的训练题,你有时间好好看一下。”
林蔚拿起本子打开,写得满满的,全是许逸的笔迹。她看了一下那些题目,有的还是她之前考试时出现的错误,他居然还记得?
她觉得心里堵堵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许逸。”她轻轻地喊道。
“嗯?”
“谢谢。”
晚上,坐到书桌前,她拿起那本黑色的笔记本,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猜测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写了多久。想象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变化,令她期待,让她慌张。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去领航,林蔚在家认认真真的把昨晚发的试卷写完,然后钻研那本黑色的“函数秘籍”。
好不容易到了周一下午,她五点多钟就开始看时间等着出发去补习班。李岚以为她今晚要考试,所以有点紧张。
“今晚考函数吗?”
林蔚嚼着饭回答:“是啊。”
“这两个礼拜都在复习函数,自我感觉怎么样?”
林蔚想了想,说:“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有点柳暗花明的感觉。”
“真的假的?别一考又打回原形了。”李岚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倒是有几分高兴。
“哦,对了,舅妈说可儿想你了,问你这个暑假去不去滨江玩。”
林蔚白了李岚一眼,说:“我倒是想去啊,我有时间吗?”
“辅导班结束,不是还有三天假吗?到时候我调休带你去。”
林蔚没说话,她觉得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
来到教室时才还没到六点半,等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到了,许逸还没到。突然她觉得自己有点蠢,为什么今天也来这么早,许逸只是说那一天来早一点,并没有说每天如此,一张羞涩和失落混咋的情绪让她坐立不安。
可是直到孟老师拿着试卷走进教室,许逸还是没有来。林蔚看着空荡荡的座位,想着这是他两个礼拜来第一次缺课,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虽然有诸多情绪上头,但是还是要努力保持平静,这一次考试对她而言说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不想让他失望。
考试一结束,谢老师就让他们回家了。但是时间还早,好多同学还在交流刚才的试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林蔚看着旁边空空的,有些无精打采,于是快速收拾东西离开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李岚就说台风要来了,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刮风了,树叶被吹得满地都是。
李岚今晚值班,所以林蔚回到家就早早洗澡躺在床上准备睡了。可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拿起手机,登上QQ,四人小群里只有周哲远和童佳的几条消息。又翻到短信,最后一条还是三天前许逸给她发的。
想了想,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今天怎么没来辅导班?”
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数着时间:一秒、两秒……
在等到他的回复之前,她先睡着了。
半夜,电闪雷鸣,狂风拍打着窗户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林蔚也醒了,她翻过身摸手机,想看一下几点了,却看到手机上有两条信息,都是许逸发来的,她瞬间清醒。
第一条:
“今天有点事,跟老师请假了。”
第二条:
“睡着了吗?”
林蔚看着最后一条信息,显示时间是10点32分,又看了下现在的时间,是凌晨2点43分。
她觉得此时回复实在是不妥,但还是回了。
“睡着了,又醒了。”
她放下机,准备睡觉。却没想到手机灯亮了,跟着是来信息的声音。
“被雷声吵醒的?”
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林蔚回复:“是的…你也是吗?”
这次她拿着手机,等待着手机屏幕重新亮起。
“嗯,会害怕吗?”
“什么?”
“这种天气。”
“不会。”
“那有点厉害。”
可能是从小到大经历太多次了,所以早已习以为常。她望着天边划过的闪电,然后听到紧跟在后面的惊雷,觉得这样的天气会让人变得勇敢。
“你今晚会来吗?”
“会。”
林蔚看着那个“会”字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