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拍了拍胡亥的肩膀,轻声哄道:“亥儿莫哭了,你父皇要见你了,莫哭了。”
“母妃,儿臣疼!儿臣要将他们都杖杀了!”胡亥指着那群跪在地上的宫人,语气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心惊。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话音刚落,宫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他们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掌权者,就是这样掌握了底层人的性命。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
卫章皱了皱眉,轻轻地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满。
杖杀——
这居然是一个五岁稚儿说出来的话。
公子胡亥,杀戮心未免也太重了。
但见胡姬在此,卫章只是轻咳一声,并未多言。
“公子,您还是先跟下臣去见陛下吧,不然陛下等急了,下臣也不好交代。”卫章语气温和,用尽毕生最大的耐心去哄着胡亥这个熊孩子。
只是,胡亥毫不领情地瞪了他一眼,“本公子见不见父皇,还要你这宫奴来说?”
嘶——
这死孩子。
好气好气好气啊!
他堂堂中书令,走在外面谁人不给他三分薄面,如今被这一个小孩嘲讽,气死打工人了!
可偏偏这人还是他大上司的儿子,他不但不能骂回去,还要笑脸相迎。
惨绝人寰,简直惨绝人寰!
这破活,要干不下去了!
卫章在心底怒吼。
幸好,胡亥没脑子,但他的母亲还是有点脑子的。只见她板着一张脸,故作凶狠地打了胡亥一下,骂道:“哪能这般跟中书令说话!”
说完,她又微微屈身,“中书令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还请您莫怪。”
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不懂事。
你娘娘,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吗!
但眼前的两人他都得罪不起……
卫章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挤牙膏般说道:“胡姬娘娘言重了,那下臣……”卫章指了指胡亥。
“去!您带胡亥过去,若是他不听话,您不必客气。”胡姬对卫章还是敬重的,毕竟是嬴政身边的人。
说罢,胡姬将胡亥扯到卫章面前,“亥儿,跟卫中书令去见你父皇。”
“记住,在你父皇面前要表现得乖一点,别被你扶苏阿兄给比下去了。等回来了,母妃给你做好吃的。”胡姬小声在胡亥耳边叮嘱道。
“胡姬娘娘,那下臣先带公子离去了。”
…………
走在宫道上,胡亥依旧活力十足。
卫章面无表情地跟着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这段宫道终于走完了。
霸气恢弘的章台宫出现在眼前,卫章从未觉得这座宫殿这么亲切。
他的亲娘耶,也不知道以前赵高是怎么忍受这位熊孩子的。
卫章含着泪,带胡亥走进大殿中。
“陛下,公子带到了。”
听到声音,嬴政抬起头,一眼便看到还带着泪痕的胡亥。
“胡亥来了,过来父皇这。”
声音有些冷漠,但胡亥正沉浸在见到嬴政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只见他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变脸之快,让卫章啧啧称奇。
“父皇,儿臣可想您了。最近您都没有召见儿臣,是不是不爱儿臣了。”
胡亥笑着跑上前,就要抱住嬴政,却被嬴政冷冷推开。
嬴政现在看到胡亥这倒霉孩子就闹心。
看到他,便想到后世这倒霉孩子就想到指鹿为马,就想到他这么多儿女都惨死在屠刀之下。
嬴政冷冷道:“父皇带你去一个地方。”
“父皇,我们去哪?去玩捉迷藏吗?”胡亥傻笑着,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面对什么样的噩梦。
嬴政摇了摇头,并未做出回应。
傻兮兮的胡亥跟着嬴政走在宫道上,卫章跟在两人后面。
看着自家陛下高大伟岸的身影,再看看右边嚣张跋扈的熊孩子,卫章越发感觉这世界真是玄幻。
明明陛下英明神武,其他公子不说才高八斗,但至少也算得上德才兼备,特别是公子扶苏,在这大秦里头,谁不夸赞一句“贤人”。
怎么到了公子胡亥这,就跟中了邪一样,半点陛下的气质都没遗传到。
卫章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父皇,为什么我们不坐车?”走了许久,胡亥有些撑不住了,问道。
“怎么?这一点点苦就受不住了?”
那朕辛辛苦苦打下的大秦,三年就灭在你小子手中,朕还没说苦呢!
嬴政冷冷看了胡亥一眼,“继续走。”
虽然胡亥是跋扈自恣,但还是会看脸色的。如今感受到嬴政的心情不太好,他瞬间闭上嘴巴,不敢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抬头一看,只见上方牌匾上写着“珍禽园”三字。
“父皇这是哪?”胡亥一脸好奇地问道。
“珍禽园。可曾听说过?里面养了各种珍稀的飞禽走兽。”
“父皇,我们怎么来这了?是去看大虫吗?”
嬴政摇摇头,“不。”
说罢,也不管胡亥和卫章在想什么,便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守卫的宫人看到身着常服的嬴政,差点吓得魂都飞了。
“参见陛下。”宫人颤颤巍巍上前行礼。
嬴政环顾一周,沉声道:“免了,去牵一匹马和一头鹿过来。”
“诺。”听到嬴政的旨意,宫人不敢怠慢,急忙喊人去将马和鹿牵过来。
“父皇,我们是来看马和鹿吗?为什么不看大虫。”
胡亥仍旧不死心,他听宫人说过,大虫是这世上最凶猛的野兽。
可他从未见过,如今难得嬴政将他带过来,胡亥打心底想要见一见这传说中的大虫。
嬴政低下头,看了胡亥一眼,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朕这是要你分清楚马和鹿究竟有什么不同。莫要出现指鹿为马的笑话。”
嬴政带着怒火的声音将胡亥吓了一跳。
毕竟胡亥只是个小孩,如今被嬴政一凶,当即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若是你敢哭出声,朕便将你扔进这兽笼内。”嬴政淡淡威胁道。
“额——”
听到这话,胡亥打了个哭嗝,硬生生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