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新茗读过书,心中也有报效国家、封妻荫子的观念,但密丰军独特的身份地位,所有赏赐来源于主人,而不是朝廷。张张世泽的话让杜新茗心头一热,但是他知道杨易与勋贵们的恩怨,他隐隐觉着这两位国公没有安好心,所以,他没有回话,而是沉默不语。
朱纯臣道,“部曲立功,主将都想尽办法为部将叙功,这杨易怎么想得,只知道自己升官,却埋没部将的功绩,以为给点钱财就了事了。”
张世泽道,“确实不通常理,或许杨少保有苦衷的”
两人一唱一和,有意无意贬损杨易,杜新茗觉着听下去不好,赶紧告辞离去。
看着杜新茗离去的背影,朱纯臣道,“我俩说得话,他听进去没有?”
“不知道!”张世泽摇摇头,“不要急,慢慢来”
……
杜新茗带着士兵巡逻,情绪明显低落,显然两位国公的话对他有影响。他的父亲是秀才,热衷功名,但是始终无法更进一步。老子不行,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杜秀才从小教儿子读书,灌输功名思想。但是这个儿子偏偏选择了做武人,起初杜秀才怨气很大,但看到杨易对儿子的重视,也就慢慢接受了。
儿子作为杨易的虎将之一,在农场集团内地位很高,杜秀才走哪儿都受人尊重,心里的虚荣心多少得到了满足。但心中还是有遗憾的,就是儿子这个武将身份并不是朝廷认可的。
受老爹影响,杜新茗也希望自己的功绩能得到朝廷的认可,封妻荫子不敢想,起码有个大义名分。杜新茗长期跟随在杨易身边,知道杨易曾经为他们请功,因为各种原因,总是不了了之。
杜新茗带着巡逻队碰到了高青河的巡逻队,两支队伍就地休息。杜新茗拉着高青河到一边,“高大哥,你以前在边军里呆过吧,什么职务?”
高青河以前跟着关晟在边军服役,后来跟着关晟投奔到了杨易这里。高青河回道,“我是老粗一个,在关大哥手下做把总,问这干甚?”
“随便问问!”杜新茗又道,“以你现在的地位,在官军里能做什么官?”
高青河道,“最次也能做游击……兄弟,以你的战功,在官军里最差也能做个参将,没准儿能做总兵呢!”
杜新茗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高青河回忆起在边军的岁月,“杨大人带兵严苛,但舍得花银子,在边军吧,饷银总是拖欠,但是自在。不过,要是做官吧,还是在官军里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杨易约束部下严厉,即使是军官也要受军纪约束。
两人又闲聊了一番,就各自带着手下,继续巡逻了。
……
作为崇祯极其宠幸的大臣兵部尚书杨嗣昌,他没有陪同崇祯,而是带着兵部人员和一众文臣武将视察密丰的防御设施。数万清军围攻密丰数月未果,足见密丰的防御设施有其过人之处。
参与视察的人物很多,有洪承畴、孙传庭、陈新甲、高起潜四位总督级的人物,有杨国柱、虎大威、王朴、曹变蛟、王廷臣、白广恩、吴三桂等十几位总兵和京营将领、军备相关的文职人员。几乎汇聚了大明王朝半个国防的重要人员。
萧懿、侯成两位总管作为陪同者、解说者随行。
京畿之地屡遭鞑虏肆虐,几十座城池破防,留下的教训是惨痛的。痛定思痛,吸收好的经验是必要的。
密丰地处白河、潮河的夹角区域,两条河流是天险。密丰城北部陆地区域、河道边,庞大的碉堡群令人望而生畏,火炮互为支援,即使看着都令进攻者头皮发麻。
杨嗣昌用千里镜四处查探,“小小密丰,修建如此之多的墩堡,耗费不少,杨易倒是舍得投入。”
萧懿谨慎道,“东家曾言,安全都没了,一切都没了。所以,我们在安全上投入巨大,成效不错。”萧懿举人出身,做过官员,应对得体,基本由他来接受问答。侯成练兵可以,回答问题不行,只能做陪同者。
高起潜阴阳怪气道,“杨少保为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出手阔绰啊,然国家受难,密丰这小地方能保一时,保不了一世。杨少保的格局要打开,不能紧盯着自己的小地方,周边的长城防务,他要是能资助些,就能御敌于长城外,密丰也不至于遭受数月之困。”
高起潜这话说得诛心了,说得杨易只顾自己不顾国家了,仿佛杨易该捐献所有家产给朝廷。侯成丝毫不客气,反驳道,“我家东主每年为朝廷奉献税银上百万两,密丰每年为户部缴纳粮食数十万石,试问朝野谁能做到?而且我们东主背负巨债为朝廷征战,不曾拿朝廷一文钱粮,还支援友军。东主任劳任怨、鞠躬尽瘁,请问高监军又为朝廷做了多少,拿着朝廷巨额粮草,带着数万精锐之士畏敌如虎、四处躲避,将我大明的脸丢尽了。”
“你——”被人羞辱,高起潜涨红了脸,以他的身份地位,谁敢如此不给脸面。
眼见高起潜要发怒,杨嗣昌劝道,“监军大人不要动怒了,少说几句……杨少保的功绩大家有目共睹,他用自己的私财为朝廷征战,也是值得称赞的,比吾等强了太多。长城防务乃朝廷的事,非个人能够承担的,也不能让个人承担,我们就不要给杨少保增添压力了。”杨嗣昌的话还算中肯,杨易做得比绝大多数人都好。
高起潜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洪承畴对萧懿道,“听说鞑虏利用河水结冰,弃北边而进攻南城,南城一片废墟,为何你们在南城的防御薄弱,是没有考虑到?”
萧懿回到,“非也,东主早就算计到鞑虏会从南城踏冰而击,我们故意留一个缺口就是吸引鞑虏进攻南城。”
洪承畴问,“为何?”
“东主常说,鞑虏人丁稀少,我们主要的作战目的就是消耗鞑虏的有生力量!”萧懿理清思路,有条不紊道,“如果密丰四处铜墙铁壁,鞑虏势必绕城而走,故意留下缺口就是诱使鞑虏进攻,我们据城而战,能痛杀鞑虏,还能见识鞑虏对其他地方的威胁。”
孙传庭道,“鞑虏攻城,十有九破,你们就有信心能抗住鞑虏的进攻?”
“密丰军……农场护卫队将士都经过巷战训练,凭借各种建筑物能抵抗鞑虏的进攻”萧懿回道,“密丰当初建城时,南城留下大片区域作为工坊,没有密集的人口居住,正好能用来作战!”
孙传庭叹道,“鞑虏善骑射,适合野战,于街巷之中作战并不利,其实我大明官军在各地城池都能使用此战法。但是,官兵惧战、往往一触即溃,根源还是在于训练不足。如果都能如密丰军这样,一寸山河一寸血,又何惧鞑虏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