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营帐。
阿济格脸色阴沉,入寇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要他想就没有攻不下的城池,然而在密丰,他遭遇重挫,副帅扬古利战死不说,损兵折将近万人,虽然大部分是汉军降卒,但是精锐的八旗子弟也伤亡近两千,而自己却连对方的城墙都没有摸到,可谓惨败。回去少不了被皇帝一番责罚。
清军将领们也沉默不语,多少胜利也无法掩饰此刻的失败,更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到可以攻破密丰的战法。
硕托心有不甘,旧计重提,“郡王,卑职以为密丰的核心在于水坝,唯有炸毁水坝水淹密丰。”
尼堪道,“他们在水坝布有重兵,若要攻下不容易,额驸就是在进攻水坝的时候被明军埋伏,受了重伤。”
硕托咬牙道,“贝子所言不差,但是进攻水坝比直接攻城简单,只要我们强攻,终能拿下。”
清军将领们纷纷点头,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很快就能权衡出利弊。攻坚战他们没问题,在密丰受挫是因为明军的巷战就是打冷枪,不跟你面对面的较量,这才难受。他们甚至看不到对方的人影,就被偷袭了。
跟人打仗没问题,跟鬼打仗着实难受。
阿山站了出来,“我八旗勇士只要想战,就没有拿不下的城池。但是我们要权衡利弊,值不值得。此番入明,陛下再三叮嘱,以战利品为重,不必攻坚,遇到坚城可绕道而走。密丰弹丸之地,即使拿下又能有多少获得。我八旗子弟的性命贵比黄金珍珠,在此白白丢失性命,不值得。”
拜音图不乐意道,“阿山,我八旗勇士靠着勇气和悍勇才能越发强大,岂能被小小挫折羁绊。莫非你胆怯了?”
阿山哼道,“我阿山征战多年,从没有退缩过,只要郡王一声令下,我阿山愿做先锋。但是打仗不能仅凭匹夫之勇,还要看值不值得。”
拜音图还想揶揄几句,但是有传令兵进来,不得不闭嘴。
阿济格接过传令兵手中的公文,打开一看,脸色数变。一干清军将领们静静的等待着是什么消息。
阿济格将手中的公文捏成一团,“明军在关外偷袭我护送物资回盛京的车队,已经有五支车队遇袭,损失不小。”
这下子,清军将领们炸开了锅,义愤填膺的咒骂明军的无耻,纷纷叫嚣要将这支明军挫骨扬灰。
阿山道,“可知是哪支明军?”
阿济格手指着密丰的方向,“就是密丰军,人数五六百人。”
尼堪来劲了,“尼堪请战,去将这支明军灭了”
其他清军将领纷纷请战,在巷战中奈何不了你们,在野战上,清军不惧怕任何军队。在密丰受了挫,他们要在野外捞回来。
还是阿山冷静,“诸位,切不可大意,以前我见识过,这支明军的野外战斗力同我们八旗子弟旗鼓相当。”
阿山冷静的话阻挡不住将领们的请战热情。
阿济格沉思片刻道,“陛下已经从盛京启程,到关外策应我们。想必已经得到消息,必然会派兵剿灭这股明军,我会命阿巴泰从墙子岭出关拦住这股明军的退路。尔等就无须多言了。”顿了顿,阿济格继续道,“传我命令撤军。”
硕托不解道,“那密丰呢?”
阿济格瞪了他一眼,“撤军!”
……
紫禁城文华殿。
今日的崇祯脸色没有往常那么阴沉,眉头舒展,他拿着一份军报对列班的臣子们道,“东虏五万大军围攻密丰数日,密丰纹丝不动,折损鞑子近万人,鞑子已然开始撤退。”崇祯顿了顿,扫视一番众臣,“此番鞑子入寇,我大明数十万官军屡战屡败,若非杨易,我大明国威颜面无存。汝等看看,大明的国威就靠区区一个操守官来维护,尔等有愧乎!”
朝堂内静寂无声。尤其是那帮勋贵和文官们,大气不敢出。杨易每次立功,崇祯欲封赏,都遭到了他们的极力反对。
但也有大胆地勋贵站了出来,襄城伯李国祯出列道,“陛下,城外战乱不已,消息真真假假,杀良冒功、谎报军情之事也常有。老臣担心陛下被蒙蔽,应派出钦差核实真伪。”
“啪”崇祯站了起来,将几份军报扔到李国祯面前,满脸怒容道,“有诸多边关守将的奏报和锦衣卫探子的密奏,襄城伯你看看,哪里有假?”杨易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收买这么多边关将领和锦衣卫探子,所有奏报的异口同声的证实了密丰的胜利。总兵杨国柱也有奏报。
襄城伯抹抹额头的汗水,成国公出来解围道,“陛下息怒,襄城伯也是担心陛下被蒙蔽,要求核实军功也并不为过。老臣虽然同杨易有土地纠纷,但绝不会因私废公,只要杨易有功于国,老臣定然支持封赏杨易。”
崇祯这才脸色好转,“此番朕定要重赏杨易,但凡立功之人,朕都绝不吝惜封赏。”
这时,一位花甲之年的文臣出列道,“臣李邦华有奏”
崇祯不悦道,“讲!”
李邦华道,“密丰重挫东虏,此战机不可浪费。臣以为正是我们乘胜追击的时候,应当布置策略,打击来犯之敌。至于封赏可待东虏退兵后再行封赏,此时我们应抓住这千载良机。”
几位大臣出列附议。
崇祯拍拍额头,“对对对,东虏真以为我大明无人耶,此番必须重创东虏。”
于是,诸位大臣开始热烈商讨如何痛击鞑子,有人提议同鞑子大军决战;有人提议封锁边关,困死鞑子;有人提议驱赶鞑子入关云云。
崇祯暗自摇头,有些提议真不切实际,什么决战、消灭鞑子之类的提议只能说说,做不到。实际一点的就是尽早将鞑子驱赶出去,挽回些许颜面。
商量着商量着,变成了吵架。不同建议一方不断否决别人的意见,支持自己的建议。臣子们也自动战队,幸亏崇祯一声大喝,否则吵架很容易变成群殴。
崇祯靠嗓门压制住了臣子们,拍案而起,“兵部拟旨,命总督梁廷栋,监军高起潜统筹全军和各地勤王兵马将东虏驱赶出长城。”商量不出什么策略,唯有圣裁了。
……
通州。
通州是明军的大本营,宣大总督梁廷栋,监军高起潜的行辕都在这里。连出京督师的兵部尚书张凤翼也在这里。
张凤翼自从领命离京督师之后,就来到了通州,这里军队多安全,只有呆在这里才能苟延残喘。可以说,张凤翼每日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每看到一份军报,他就觉着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了。为官多年,他非常清楚,此番鞑子肆虐,他这个兵部尚书是要担责的,要用脑袋来担责的。除非,取得耀眼的战功,才能从崇祯的黑名单中排除。
但是,耀眼的战功能获得么?够呛!刚到通州,张凤翼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想要激励士气,大有同鞑子决一雌雄的气势。然而,将领怯战,士卒萎靡,消耗掉张凤翼仅有的血性,以至于他彻底不抱希望了,每日偷偷服食黄麻。黄麻这玩意可以说是慢性毒药,服食黄麻就是慢性自杀了。
采取慢性自杀的不止张凤翼,还有宣大总督梁廷栋,他也在偷偷服食黄麻。作为宣大总督,京畿被鞑子蹂躏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旦鞑子退兵,他必然会被崇祯问罪的。加之他已经被鞑子打破胆了,过得有一日没一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