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征战,密丰军减员不少,杨易考虑过就地补充人员,但是他不希望带进来一些兵痞子,影响整个军队的素质,所以迟迟没有决定。军队的战斗力,杨易更看重思想,单纯的良善子弟容易改造打磨,而兵痞子很难改造,杨易不会作为兵员补充的首选。
杨易本想拒绝,但看到尤云烈充满希冀,瞬间改变主意道,“我给督臣大人说说,给你个职衔,把他们纳入你的麾下。”
尤云烈愣了,没曾想杨易居然要他自己领兵,“大人说笑了,我哪儿有钱粮养兵啊,这黄沙之地,若等朝廷拨付钱粮不知猴年马月。”
“钱粮我密丰军为你们先垫付一部分”杨易又招来纪纲,刘文迁,“纪纲,你熟悉边军,协助尤云烈挑选一些可造之兵重建班底……文迁你就任军中赞画,负责文职。”杨易这个决定看似简单,其实很有深意。说白了,名义上尤云烈是头儿,但实际权力在纪纲、刘文迁手里,钱粮由密丰军提供,也就变相的让杨易掌握了另一支军队。
尤云烈乃将门虎子,其家族在陕甘边镇中颇有威望,由他出面组建军队,没人能说闲话……
果然,杨易向洪承畴举荐尤云烈为宁夏后卫把总时,洪承畴丝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并许可受杨易临时节制。因为待遇优厚,愿意调到其麾下的士卒很多,不少人甚至愿意降职调任,纪纲和刘文迁全部挑选精壮之人,很快补足三百之数。
作为密丰军的外围部队,不可能待遇同密丰军一样,差不多减半,但也够吸引人。
杨易来到洪承畴的行辕,洪承畴正带着几名将官议事,一张巨幅地图悬挂在墙上。杨易站在门槛有些犹豫,因为议事的是参将总兵级将领,自己这级别有点不够看。
眼尖的洪承畴招呼道,“进来吧,杨操守,今儿个有事!”
杨易进来同几位将领简单打个招呼,几位将领对杨易也算客气,点头回礼。
洪承畴指着地图,对杨易道,“巡抚孙伯雅(孙传庭字)发来急报,渠魁高迎祥祸乱汉中数月,最近整兵集结,有北上之势,要本部院发援兵助战,他点名要你南下,你与他是旧识?”
杨易坦诚道,“末将和孙巡抚以前在京师打过交道,他帮助过末将。但他离京后就未曾联系过。”
洪承畴点头道,“也算缘分,既然他点名要你,为了朝廷剿寇大计,那本部院就忍痛割爱。密丰军兵精将勇,或许能收奇兵之效。”
就这样,密丰军踏上了南下之路,纪纲、刘文迁因为要帮着尤云烈训练军队就没有跟随南下,两人好一阵失落。
在延安汇合关晟后,密丰军星夜南下,经洛川、耀州来到西安城外,意外的碰见同样前来援助的曹变蛟,两人相见自然格外高兴,曹变蛟暗喜部队的钱粮有着落了。两人正准备进城喝几杯,得到孙传庭发来的调兵檄文,要求他们迅速到周至汇合。
于是两人带着部队屁颠屁颠的往周至赶……
杨易在陕西东奔西颠之时,满清十万大军在阿济格率领下于六月二十七日突破长城要塞喜峰口,拉开入寇的序幕。京师戒严,崇祯发檄文,征调各地将领进京勤王御寇……
此时的周至成了军事重镇,各路官军集结到此,与之匹配的是大量民夫来来往往的运送着各类军需物资。周至县城并不大,官军按所属将领在城外扎营。
杨易和曹变蛟的部队抵达周至城外,在文官的指引下找到扎营之地,开始扎营。然后杨易和曹变蛟携手入城谒见孙传庭。
再次见到孙传庭时,杨易颇生感慨,自己第一次到京城就闯下大祸,得罪了首辅周延儒的公子,自己诱使周世峻火烧衙署,时任顺天府丞的孙传庭虽然洞悉了自己的小计俩,但没有揭破,多少庇护了自己。而今孙传庭成了陕西巡抚,正式踏上了匡扶大明江山社稷的路途,开始在历史上书写属于自己的光辉业绩;而自己从“鸡贩子”也转变为镇压农民军的“刽子手”。唉,只能怪命运之神奇啊!
孙传庭正召开将领议事,在礼仪官通传之后点头示意杨易和曹变蛟入列听会。孙传庭就是孙传庭,依旧如往昔一样,不在乎繁文缛节,只是专心于事务。杨易本想同孙传庭打个招呼,但见孙传庭继续议事,也就没有“攀交情”的欲望了。
孙传庭穿着便服,帽子甚至有些歪了他也没有介意,“贼渠九十人,闯王为最强,其下多降丁,甲仗精整,步伍不乱,非他鼠辈可比。”意思是造反的流贼头子约九十人,其中最强的是号称闯王的高迎祥部,其手下很多都是官兵投降过去的,盔甲、武器精良,队伍严整,不是其他流贼头子可比的。
高迎祥部实力强悍,俨然成为众农民军之首。
孙传庭继续道,“三月,高迎祥从河南进入陕南,至今四月有余,然陕南人稀山多,无法为其几十万部众提供给养,必然流窜。汉中方向,我和洪督臣已经埋下重兵,流贼几番试探均无功而返,如今在周至到石泉一带的山区徘徊。本镇料定不用多久流贼必然寻找突破方向,继续流窜。”
孙传庭的分析非常符合史实,高迎祥率部众几十万人在陕南一带山区滞留数月之久,这里人少,几乎得不到多少补给。而陕南物资最丰富的汉中地区,官军布下重兵,高迎祥打了几次没有打赢,只能放弃。若要重返河南更不可能,卢像升的军队死死堵住其东进之路。然而,数十万人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每天都有大量人员死去,高迎祥必须找地方突围。
众将屏息聆听。
孙传庭站了起来,郑重道,“本镇料定高贼必然北上,或走黑水峪到周至、武功,或经子午谷抄小路偷袭西安。除此两条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众人精神一振。
孙传庭继续道,“高贼若灭,其余流贼也必将烟消瓦解。适逢建功立业之千载良机,望诸位勠力同心,共剿高贼,还大明朗朗乾坤。”
“剿灭高贼!”诸位将领齐声高呼。
布置方略时,孙传庭同诸位将领反复推敲,探讨其得与失,推演其进程以及可能遇到的问题。孙传庭乃文官,且领兵不久,来到陕西这一年多的时间,大部分时间是在组建军队和垦荒、筹集粮饷等等,除了剿灭小股流贼,尚没有经历过大战。说白了,孙传庭军事上还是个小白,所以更加虚心,更善于采纳将官们的意见。
不得不说,孙传庭的态度确实严谨而实在,同将官们讨论方略非常认真,完全没有上下级间的那种“距离感”。
杨易忍不住感叹,孙传庭依旧如在京城那样“接地气”。
方略布置完了,孙传庭正襟危坐于帅椅上,朝杨易笑笑,杨易浑身一冷,在他眼里孙传庭的这个笑容有些诡异。其余将领则纳闷,巡抚大人瞧一个年轻将领笑有什么说道?
孙传庭笑道,“杨操守别来无恙?”原来是熟人啊,众将恍然。
杨易明显感到孙传庭不会是和自己叙旧的,小心翼翼道,“托巡抚大人的福,尚好!”
孙传庭收敛笑容,“听说你每个月给洪亨九万石粮食和万两白银,属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