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德城外的官道上,一队穿着边军服饰的人马纵马扬鞭疾驰南下,为首之人胡须发白,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威严。
“爷爷”一位少年大声喊道,“前面就是绥德”
老者果决道,“绥德已落入李贼之手,我们绕城而过,要快,不然容易被贼匪截住。”
众人得令,加快马速。
然而,越担心之事越容易发生。在靠近河滩的弯道上,一支打着“李”字旗的人马将他们拦住。领头之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扛着一柄大刀,笑嘻嘻道,“尤老将军,这是去哪儿呀,要不要到绥德喝几杯!”
“吁---”老者勒紧缰绳,马儿一声长嘶,前蹄腾空,停了下来,其随从也跟着停了下来。老者正是年轻人口中的尤老将军。
对方人马十倍于己,尤老将军却怡然不惧,面色沉稳,“哼,老夫是朝廷将军,岂能同贼匪同坐一桌。”这位尤将军就是尤世威,榆林人,五十许,官至总兵,在明末小有名气。去年,在围剿流寇时,因野外驻扎太久,导致军中疫病流行,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被流寇击溃。朝廷知道后,将其解职。此时的尤世威没有任何职务。
那名年轻人依然笑嘻嘻的,挥舞着大刀,“老将军不给刘某面子,那我这把刀可就不给老将军面子喽!”这位年轻人是李自成的手下干将刘芳亮,别看他年轻,可是“身经百战”的老干将了。此时的李自成也不过正好三十岁,其手下干将几乎都是年轻人,应了一句老话,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造反。
尤世威冷哼一声,“老夫虽老矣,杀人的刀还是提得动的。”
“爷爷,孙儿护你”尤世威的孙子尤云烈血气方刚。
尤世威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孙儿啊,爷爷老矣,也活不了几年,你还年轻不可轻言死字,爷爷护你冲出去”
尤云烈双眼通红,“不,孙儿护你!”
“混账东西,焉敢不听号令!”尤世威怒喝,“出去后速去安定寻洪督臣,榆林被李贼围困难以持久,让他速发援兵救援。”
尤云烈哽咽道,“诺!”
尤世威手执一柄标枪,双腿策马,“冲!”他的手下护卫都是跟随自己身经百战的老兵,听到号令纷纷执起标枪,催动战马。
见对方冲阵,刘芳亮大吼,“兄弟们,他们人少,怕个球。那个老头是个将军,谁砍下他的脑袋赏银千两!”
流寇们听见有赏,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哗啦啦的冲了上去。
“嗖嗖嗖”官军手中的标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扎进流寇群中,几名流寇被标枪射中,发出惨叫声,其中一名流寇身体被标枪扎透钉在地上,死得老惨了。
虽然有同伴死伤,流寇们依然围攻上来,他们人多,死几个人不碍事。
尤世威威风不减当年,如猛虎一般率先冲入流寇群中,手中长枪连挑两人。尤云烈在其右侧护卫,大刀连砍数人。
官军如利箭冲入流寇群中,但架不住对方人多,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最终停了下来,陷入同对方的鏖战中。
流寇们还是讲求协同战术的,一部分对抗官军,一部分人专刺战马,一匹匹战马被杀,马上的官军士卒只能下马硬拼,纵然他们武力强悍,也架不住对方的人海战术,力竭而死。
“孙儿,怕否?”尤世威浑身血迹,头盔掉了,披头散发。他带来的四十多护卫如今只剩下不足十人,他们护在他身前。外面是层层叠叠的流寇。
尤云烈身多处刀伤,“孙儿不怕,死则死矣,绝不辱没尤家门风。”
“不愧我尤家子孙”尤世威赞赏道,“我尤家世受皇恩,为国尽忠乃应有之意,死之前我祖孙俩要多杀几个贼子。”
流寇在短暂排阵后,再次围攻上来。
刘芳亮骑在马上,一副悠哉模样,“困兽犹斗,不知死活!”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颤动,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刘芳亮看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个个带着圆形头盔。
“官军来了”手下看清对方穿的是官军制式棉甲,不由惊呼。
刘芳亮来不及分辨对方是哪一部官军,但多年同官军对抗的经验告诉他,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大声疾呼,“兄弟们撤!”然后一夹马腹掉头就跑。
顿时,流寇大溃,四散而逃,不少人慌不择路跳进无定河里泅渡逃命。
见流寇溃败,这支官军没有追击,而是停了下来。
尤世威整理下头发,捡起头盔戴上,拱手对前来救援的将领道,“老夫榆林尤世威,不知你们是哪只官军?”
“尤世威?”那名将领立即下马,恭敬回礼,“卑职密丰营哨总纪纲,拜见尤将军”纪纲从伍多年,自然知道尤世威的大名。
见对方识得自己,倒省去了解释的麻烦,尤世威道,“尔等主将是谁?”
纪纲笑笑,“我家主将年少,官阶不高,操守官是也,想必将军不曾认识。”
尤世威不解,“老夫问的是你们隶属哪位将军?操守官岂能独自领军。”
纪纲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刚从京畿到此协助剿寇,领军的就是我家操守大人。不瞒将军,我们都是操守大人的私兵,吃的是操守大人的俸禄,没拿朝廷一文钱粮。”
这时,尤世威又看见大股人马赶来,旗帜上“密丰营”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纪纲只是先锋,这才是密丰营大部队。
杨易见过尤世威祖孙后,见不远处的河滩有大片草地,地势开阔,便命全军在此扎营休息一晚。
经过鏖战,尤世威和活着的手下也是精疲力尽,在埋葬好战死的战友之后,也跟着密丰营将士休息。
杨易对尤世威一行人算是客气,安排医护人员为他们疗伤等等。
尤世威一直留意着密丰营的一举一动,他们扎营、设置防御工事、巡逻警戒有条有理,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是一支劲旅,不输尤家军的劲旅。
饭食之后,尤世威对杨易道,“听纪哨总言,他们都是你的私兵?”
“没错”杨易坦然承认,“朝廷那帮混账官员不给我一文钱粮,我只有自己养兵了。”
“边军将领普遍豢养私兵,然耗费甚靡,多从朝廷拨付中挤出来为私兵所用”尤世威道,“即使如此,私兵数量也有限。而你居然养了千人之众,钱粮何来?”
杨易干脆道,“我家有钱!”
尤世威一愣,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
“老将军,目前陕北形势如何?”杨易问道。
尤世威叹道,“李贼十几万人围攻榆林,老夫这是去找轰督臣求援的……”自年初以来,李自成同另外几部流寇一直在陕北横行,洪承畴带着官军一路围追堵截,然而效果不大,流贼一直流窜作战。官军来了就跑,专挑官军薄弱的地方下手加之熟悉陕北地形,屡屡跳出官军的包围圈。无奈的官军主力只好跟着流寇四处跑。
目前,官军主力在安定一带,而流寇主力跑到榆林攻城去了。
杨易暗叹,李自成算是学到了运动战的精髓。
尤云烈过来了,在尤世威示意下向杨易行下官拜见上官之礼。尤世威道,“这是老夫孙儿,今年十七岁,从小习武有把子力气,跟随老夫上过战场,还算骁勇,以后盼杨操守以后多多提点。”
杨易暗笑,我才不过十九岁,又是半路出家,哪敢指导将门之后。谦虚道,“将军折煞小子了,提点不敢当,互相学习切磋。”
尤云烈不服气,我爷爷是总兵,我爹是总兵,我叔是总兵,你不过比我长两岁而已,有资格提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