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苗凤两位当家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累得跟狗一样。
苗凤气喘如牛,“大哥,兄弟们伤亡惨重啊!这帮狗日的官军能跑啊,恐怕没几个能逃走”
赵胜扶着树干喘气,看见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仅有十几个手下,心下滴血,“我大意了,对不起兄弟们!”
苗凤缓口气,“大哥不必自责,咱们几兄弟到头上舔血,死又何妨。今儿个碰上的官军是硬茬子,战力超出我们的意料。”
“不知哪儿冒出来这群杂碎!”赵胜一拳头打在树干上,“三弟呢?”
“三弟给咱们断后呢,这群狗日的官军贼能跑,要不是三弟咱俩估计一命呜呼了”苗凤祷告道,“但愿三弟能吉人天相。”
赵胜站直腰,“赶紧回山寨。”话音刚落,轰隆隆的爆炸声传来。两人抬头望去,半山上浓烟滚滚,沙土四射。
赵胜两眼一黑,我的寨子啊,晕了过去。
农场军完全控制了寨子,杨易和应时盛携手大踏步走进寨子。
所谓寨子,比难民营强不了多少。除了少数几座夯土建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木板、石块搭建的棚屋,有的缝隙非常大,谈不上御风,非常简陋。
寨子里的流民们目光呆滞,等待着官军对他们的处置,流民中有不少老弱腐儒,还有襁褓里的婴儿。杨易心情沉重,他没有感受到被解放者对恩人的一丝感激,而觉得自己是进村的鬼子一样。
“大人,这是他们的三个头子”邬猎率人押着寨子的三个当家人,赵胜、苗凤两人五花大绑,胡大石则躺在担架上,他是在断后时受伤被擒,满身血污,处于昏迷之中。
邬猎带着三队队员一直隐蔽在山寨附近,他们是杨易特训的夜不收队员,隐蔽功夫了得。待流寇主力下山时,他们就在山寨的墙角下埋炸药,用炸药将山寨大门和石墙炸个粉碎。三队人手少,即使炸了对方工事也难以占领山寨。
三队并没有直接进入山寨而是抓住了往回赶的赵胜一干人,赵胜见山寨被炸晕了过去,苗凤无奈之下下令投降,于是官军在山寨无抵抗的状态下进入并控制住。
寨子的大批青壮要么战死要么被俘,朱矮子里多是老弱妇孺,也很难抵抗下去。
杨易冷眼目视五花大绑的赵胜。
“听说你从过军,为何从贼?”杨易冷眼问道。
“为何从贼?”赵胜带着凄厉的笑声,“几年没有饷银,难不成要饿死才应该!既然被抓,也没什么好怨言的。我赵胜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都是被我胁迫的,大人放过这些百姓吧!”
赵胜跪在地上磕头。
旁边的苗凤抢着道,“大人,他不过一介武夫,所有行动都是我出谋划策的,我愿意顶罪!”
赵胜心中感动。
“少来这一套,你俩谁也逃不掉”杨易厉声对赵胜道,“别假惺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你点灯子从贼以来杀人屠村的事就没少干”
“大人说得对,草民罪孽深重。”赵胜跪伏地上,泣声道,“草民从贼造下杀孽,已然迷途知返,不想再继续下去,但又不敢投靠官府,只能带着兄弟们藏身在这深山之中,垦荒屯田了却余生!”
杨易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派胡言,你们躲在这山里,安稳开荒种地也就罢了,依然贼性不改出去劫掠,为祸地方。”
苗凤苦着脸,“大人有所不知,造反流窜的日子兄弟们确实不想再过了,真打算在这山里过点安生日子,但是碰上大旱,近乎绝收。又有很多流民过来投靠,官府封锁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这才铤而走险,但是我们没有滥杀无辜,我们劫的都是大户人家。,也没有随意杀人。”
杨易看向应时盛,应时盛略微思索一番后道,“他们下山多劫掠粮食钱财,少有杀人”
“算你们还有点良心”杨易问道,“寨子有多少人?”
“主寨有近三千号人,另外有三个小寨子,加起来有五千来人。我们渡黄河带来的兄弟家属不到一千人,其余人都是附近前来投奔的流民。”苗凤回答道,“不是实在没有活路,谁愿意上山。赵大哥带领我们开荒,只是为大家谋一条活路,并不想与官府对抗。”
“你读过书吧?”杨易问苗凤。
苗凤坦承,“草民只是个童生,陕北人氏……”他是陕北人,童生。流寇来时,自己被裹挟进了农民军。因为读过书,在农民军里颇受重视。农民军里鱼目混杂,派系众多。自己原本跟着的一个头子在战场上死了,手下四分五裂,被别的派系吞并。其中有个农民军头子张献忠,威逼自己去他那里,苗凤不从,张献忠欲杀之,被赵胜救了过来,于是就跟着赵胜。
赵胜对其非常尊重,苗凤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军师一样的人物。也正是苗凤极力主张留在山西屯田,赵胜才没有跟着农民军大部过黄河。
“落草为寇,对抗官府,就是悖逆,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做盗匪的原因。”杨易突然间翻脸,大喝道,“来人,将这两人拉出去砍了”
“大人,饶命,赵寨主是好人!”周围的流民都跪了下来,为两人求情。
赵胜声音哽咽,“多谢众位乡亲,赵某不能让大家吃饱穿暖,愧对大家!”
流民为他俩求情,倒是让杨易很惊诧,起码他俩对这些流民还算不错的。
杨易询问应时盛,“将军,朝廷对投降的流寇是怎么处理的?”
应时盛也有所触动,沉吟道,“遣返归乡,或地方官府分配土地安置,或分散各地安置,然隐患不少,容易降而复反。当年杨鹤总督三边军务,招降流寇,后因安抚不力,流寇复反,以至于功败垂成,自己也锒铛入狱。”
杨易也很头疼,杀几个人容易,关键是如何安抚下这么多流民。
沉思片刻后,杨易道,“这么多百姓为你们求情,看来你们良心未泯,也罢,绕尔等一命。”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赵胜和苗凤连番磕头。
杨易又道,“山上你们是不能呆了,必须下山。地方官府会为你们寻一处安身之地,垦荒务农。”
赵胜和苗凤道,“我们愿意下山。”
“我明白告诉大家,朝廷是没有钱粮提供的,生存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只要勤劳,终究有一口饭吃。但是,无论任何情况,都决不能再去做盗匪劫掠。”杨易声音充满威严。
“大人饶我一命,草民感激。我们靠自己开荒种地,饿死也不会再做盗匪!”赵胜决绝道。
杨易冷笑道,“本官仁慈,但不代表任尔所为,下山后你带五百青壮,为我们运送粮草。”
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带走五百青壮,他们想要再次落草为寇就要寻思寻思了。应时盛暗赞杨易这个主意不错,几乎断绝了他们再次造反的念头。
前后不过五日时间,招降流寇,并将流民带到山下,也算成功解决了匪患。
巡抚吴牲痛快的兑现了承诺,拨出三千石粮食,并在积山脚下寻了块荒地安置流民,流民们形成村落取名积山村。
重新垦荒耗时费力,加之杨易又抽走了不少青壮,不用想这帮人日子肯定艰难。杨易从三千石粮食中给积山村调拨了一千石粮食,加之地方官府多少也能调拨些钱粮,够他们支撑一段时间了。积山村上下对杨易感激的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