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塔,汲天地灵气,传上古神话,上通天,下连地,进塔者必定心想事成,官运亨通。能到塔顶,必能金榜题名……”林兆清又鼓动唇舌。
门票虽然贵,但是进出的学子不少。
陈知府有些犹豫,曹溶二话不说,立马掏钱买票。林兆清面露喜色,因为他有三成的回扣。其实塔里啥也没有,空洞洞的,无非就是个名气。
上楼的梯子处有文曲星菩萨画像,一副对联挂在两边,上联是:寒窗苦读,脚踏十载耕耘;下联为:蟾宫折桂,身当八面金辉。
陈知府捋须轻读对联,笑吟吟道,“不错,不错,好联。必能鼓励学子们上进。”不过当他低头时,看见三个用红绸布包裹的箱子,上面分别写着状元,榜眼,探花。路过的学子纷纷慷慨解囊,把铜钱投进箱里。
看见陈知府疑惑的表情,林兆清赶紧道,“向哪个箱子投钱,就能考上哪个!探花便宜,多少不限。榜眼一百文起投,状元三百文起投,大部分学生都是投状元的。”
陈知府脸一黑,忍了半天,“有辱斯文”四个字愣是没说出口。
众人登塔而上,到了最顶一层,又被红袖章拦住了,“门票两百文。”
林兆清解释道,“上面为通天楼,能登最顶者,必是封王拜相者。是虎丘山最具神气的地方,非最具诚心者不能登顶。”
陈知府很想骂娘,掏钱才叫有诚心么!
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岂能半途而废,陈知府对曹溶道,“买票!”
塔顶就是个很小的阁楼,阁楼中间一尊文殊菩萨,墙壁四周有壁画,上面飞天仙女之类的。陈知府看见菩萨身前两个红箱子,分别写着“文官之尊”,“武将之尊”。
陈知府道,“老夫要是猜的没错的话,这也是投钱的功德箱,保佑心想事成。”
林兆清笑容满面,“先生果然睿智,都是五百文起投的。要不要试试?”
陈知府犹豫半天,明知是假,还是想试试,可惜身上没带银子。曹溶会意,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知府。
“要自己的银子才心诚,算是借的吧,回头差个人还给你。”陈知府把银子投了进去。
曹溶此时对杨易那是彻底崇拜了。当杨易出了这些主意时,曹溶半信半疑,但结果却是财源滚滚来。这些招数紧紧抓住了学子们想要金榜题名的心态,一步步从他们的口袋里掏银子。有钱的学子满不在乎,那些没钱的学子,为求心里安慰,借钱也来。毕竟,大老远来一趟,不走完最后一步,心有不甘。
杨大人的些许招数,把一座旧塔变成摇钱树,财神爷也不过如此。
下塔的楼梯上,林兆清又开始推介项目,“……在张傅先生演说的地方演讲,收费一两银子,在别的地方演讲,两百文……”
出了塔,陈知府感觉口渴。林兆清善解人意的把大伙带到一个小贩摊前。摊子很简单,两三张桌子,几个凳子,除了售卖些零食,就是几个盛水的木桶,木桶里有清澈见底的水。
“几位客官来点什么?饿了有吃的,渴了有水喝!”小贩热情招呼。
陈知府想也没想,顺口道,“那就有劳盛点水喝,渴了。”
“几位客官要喝什么样的水?”
陈知府纳闷了,“水就是水,解渴的。”
“这位客官,喝水是有讲究的。皇上喝的水肯定很名贵。贵人们喝的水肯定比咱们普通老百姓的讲究。”小贩满脸笑容,“我这儿有三种水,玉液水集天地精华,不沾世间尘土,张傅、周延儒等名儒大家喝的就是这种水。灵水,为山间精灵汇聚而成,有高僧去除邪性而得,能消灾治病。最后一种就是虎丘泉水,沾有虎丘的灵气。”
没想到水还能这么分,作为知府自然要喝好品质的,“老夫就尝尝你的玉液水吧!”
小贩喜上眉梢,用盛酒用的竹筒子小心翼翼的从一只瓷缸里舀水到碗里。碗不大,但是很精致。
陈知府确实渴了,拿起碗一饮而尽,清冽爽口,“你这小厮,拿这么只小碗盛水,哪里够喝,莫非担心老夫给你喝完不成,多来几碗。”还招呼着随从们喝水。
小贩一脸笑容,“好嘞,老先生要多少有多少?”
陈知府一口气喝了七八碗,胡子上都沾满了水。
曹溶一脸愁容。
杨易低声问林兆清,“这玉液水和灵水是什么?”
林兆清附耳道,“玉液水就是没落地的雨水,灵水是流经寺庙的泉水。”
杨易恍然大悟,丫的,这坑人的招数比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有回扣吧?”
林兆清脸一红,“不敢瞒大人,有三成回扣!”
靠回扣拉客也是杨易出的馊主意,没想到古人们很快就玩得熟溜溜的。
喝饱了,陈知府抹抹嘴巴,“这位小哥,谢谢你的水,非常甘甜。”言罢,起身要走。
小贩赔笑道,“老先生,不用谢,我们这水是要给钱的。”
陈知府虽然不悦,还是对曹溶道,“赏他几文钱吧!”
小贩拿着算盘拨拉着,口中念念有词,“玉液水二十文一碗,八碗一百六十文。灵水十文一碗,十碗一百文。虎丘泉水两文一碗,三十碗六十文。一共三百二十文。”
陈知府懵了,喝几口水还要三百多文,自己一个人就喝了一百六十文。这从古至今也没有喝水还要给钱的道理。
杨易、曹溶等人搞的景点,自然清楚这些门道,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低头看着鞋尖。曹溶暗自暗自嘀咕,幸好我喝的是泉水,玉液水可喝不起!
陈知府生气了,“喝水哪有给钱的道理,你这是敲诈,不怕见官吗?”
小贩理直气壮,“我辛辛苦苦大老远的拉水过来,难道就是给你白喝的吗?买东西都要付钱,你买水喝就不给钱吗?”
陈知府一时噎住了,“二十文一碗水,哪有这么贵的,为什么不事先说清楚,就是敲诈!”
“你之前也没有问呀,景区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要付钱的。我以为你是有钱人,不在乎价钱呢!”小贩一点不示弱,“我在这里卖水都是这个价!”
巡逻士兵过来了,支持小贩,喝水给钱天经地义!
还是曹溶付了银子了事。
回去的路上,陈知府感觉如在梦里一般,知府衙门的情景剧,虎丘山上种种经历,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颠覆了他的认知。虽然处处充满了铜臭,可是人们却趋之若鹜。不但让很多人赚到银子,又能给衙门带来不菲的收入。头一回,陈知府感到自己老了,有些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回到衙门,陈知府固然满脸懵圈,但杨易也摇头叹息,“我还是太年轻了,工作远远没做到位,偌大的江南,吸引来苏州的人还是太少了。”
陈知府愕然。只见杨易搓着手喃喃自语道,“要是再吸引二三十万学子来苏州就好了。”
陈知府差点没昏过去。
不知不觉中,半月之期很快就到了。
钱谦益和周延儒带着学子们再次来到知府衙门前,要求释放张溥。这半个月时间,对钱谦益和周延儒而言,可谓是如坐针毡。
这半个月,他俩亲眼目睹杨易手段纷呈、花样百出,轻松化解了原本声势浩大的“学潮”。学子们本来都带着愤怒来声讨的,结果被杨易的诗词比赛、旅游景点、青楼花魁等各种活动吸引过去,为了化解学潮杨易发动江南妓女入苏,纵容妓女对学子们的腐化。更无耻得是杨易将计就计,反过来打着他们的招牌,又忽悠更多学子前来苏州,大有不挖尽江南学子钱包不罢休的架势。
偏偏不断涌入的学子吃这一套,陷入了杨易挖的各种“坑”中去。
想当初,为了声讨阉党、拯救大儒,钱谦益和周延儒可是无限风光,组织集会可谓是一呼万应,前来聆听的学子如潮水一般,挤满了周围一大片地方,比之虎丘集会更是盛大。望着密密麻麻的人海,两人意气风发,自信满满,轮番发表诛除奸佞、拯救江山社稷的演说,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也极大的抬高了自己在士林中的威望。
可惜好景不长,前来聆听他俩演说的学子越来越少。得知学子们很“忙”,忙着参加各种比赛、游览景点、逛青楼去了。钱谦益和周延儒气得差点吐血。更可恨的是,杨易对外不断示弱,装可怜相,一副与学子们同甘苦共命运的样子,迷惑不少人。
无论如何,任你杨易舌灿莲花,答应的半月之期到了,必须兑现。否则那些被你迷惑的学子定然能认清你的丑恶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