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瞿式耜被抓,震动江南,四面八方的学子喊着口号涌向苏州,“阉党倒行逆施,囚我忠良!”“杨易逆贼,诛九族!”“释放大儒,严惩奸佞!”……
各地的名门大儒也纷纷奔赴苏州,向杨易施压。弹劾杨易的奏章更是如雪片般飞向京城,对杨易的考验这才真正开始……
学子们由外地汇聚需要时间,而整个苏州城开始先行躁动了起来,流言四起,其中有一条流言说杨易要重征商税,建立关榷云云,顿时勾引起大家对万历年间内臣强征商税的噩梦记忆。一时间人心惶惶,很多市民也加入了对杨易的声讨之中。
苏州衙门被愤怒的市民们包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黄得功带来了军队,杨易估计要被扒皮了。
苏州市民们就在眼皮子底下,必须先行稳住,否则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
离苏州衙门不远处有座酒楼,两位儒士打扮的公子把酒言欢。
“吴兄高见!”翰林院检讨杨士聪竖起大拇指称赞吴昌时,“只要说杨易要征税,这帮泥腿子果然坐不住了!”
吴昌时看着街上大批市民愤怒的涌向衙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泥腿子们只关心自己的几文铜钱,哪有我们士大夫的家国情怀。只有征税才能打到他们的痛处!”散布杨易征税的谣言就是他的主意。
“杨易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神宗钦派的税监都被吴民撵跑,看他一个新来的学政能支撑几日”杨士聪道。
“羁押大儒就是与士林为敌,找死!”吴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士聪也道,“谅他杨易也不敢伤大儒一根毫毛!”
……
苏州衙门“热闹非凡”。
成千上万的苏州市民朝衙门扔石头,骂声一片。若不是有士兵守卫,肯定能将衙门扒成一片白地。
午时,衙门大门打开,一位穿着红袍的年轻官员走了出来,龙行虎步、气定神闲,大喝,“肃静,肃静!”
人太多了,好一会儿人群才安静下来。
“我就是苏州新任学政,天子钦派使臣杨易!”杨易站在一张桌子上,拿着铁皮卷制的简易喇叭,大声喊道!
市民们一听是杨易,顿时沸腾起来,“阉党!”“奸臣!”“为什么要征税!”……
伴随着愤怒声讨声的是飞掷而来的石块、木头等“远程武器”。
杨易左躲右闪,狼狈逃回衙门里。
不一会儿,杨易爬到了衙门大门的房顶上,再次大喊,“肃静,肃静!本官有大事宣布!”
终于,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一群书吏打扮的年轻人从衙门快步轻跑出来,分散到尽可能靠近人群的地方。
杨易环视汹涌的人群,拿起大喇叭,高声喊道,“杨易承蒙圣上恩典,牧民一方,当造福一方,诸位不要被谣言迷惑……”
杨易说完几句,书吏们就跟着说,他们起着传声筒的作用,将杨易的话传递到各个角落。
接下来的,杨易的话振聋发聩,如同巨石扔进平静的水里,激起巨大的水波。
“本官宣布,即日起废除占籍差役、应行,废除门摊税、城门税、牙税等多种杂税,商贾自由投牙,减少关榷。”话一出,语惊四周。市民们都愣了,不是说钦差要征税么,怎么又减税呢,而且这几条太符合他们的心声了。
明朝实行市籍制度,市民若要合法居住和营业就必须去官府登记,获得许可,就叫“占籍”。经商的话就必须占商籍。若不占籍就有被捕或被驱逐的危险。而占籍之后,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差役,如巡夜、驿站、警铺等差役,不止是出力还要负担相关开销。应行也是差役的一种,就是官府或某部门有开销,需要商户轮流供应所需物资等等。
明末的杂税多如牛毛,就不一一列举。
牙行相当于中介机构,撮合交易。大部分交易都是牙行代理的。但是牙行同官府勾结起来就不一样了,商人没有选择牙行的权力,只能由官府指定的牙行交易,可以想象商人们的损失不小。而商人自由投牙,意味着自己能选择中意的牙行,大幅度降低交易成本和风险。
关榷就是征税的关卡,凡是经过的物资都要征税,减少关榷就意味着减少税银。
不得不说,杨易是下了功夫来研究的。苏州是工商业城市,杨易这几条切中市民们的要害。就这几句话,杨易俘虏了市民们的心。
一位老者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杨大人,你说的话算数么?”
杨易从房顶下来,来到衙门前的广场上,命手下搬来桌椅,摆上纸墨,亲手写下刚才宣布的政令,连写了十几张,盖上官府大印和自己的钦差大印,“将此布告贴满全城!”
老者泪流满面,“杨大人包青天呀,此善政将福泽苏州黎民。”说着说着,老人跪了下来,“杨大人,我们误信谣言,对不起大人!”
杨易扶起老人,“不过别有用心之人蛊惑而已,老人家不必自责,咱们说开了不就解除误会了么!”
看着一张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布告贴了出来,市民们这才相信这位年轻的钦差不是来征税的,而是代天子福泽黎民减税的。
“感谢大人!”
“大人乃包青天转世!”
一时间阿谀之词如潮涌,不少人还跪了下来。处在底层生活的市民们知道这些政令对他们太重要了,关系着他们的生活!
随着人群的散去,杨易长舒口气,只要基本盘稳住了,那应付“”就不是问题了。毕竟秀才造反那就是个笑话。至于这些政令会减少官府多少收入,影响官吏们的荷包,那不是杨易要考虑的。
光靠几条政令肯定不行,必须要切实执行才行。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毕竟动了很多人的蛋糕,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不执行就无法落实到实处。
没关系,杨易有军队在手。趁此机会杨易掀起“扫黑风暴”,严打地痞流氓,欺行霸市,黑社会团伙。顺带将阳奉阴违的官吏一并打击。
幸好不是法治社会,要经过这样那样繁杂的程序,在这里杨易一声令下全军动员,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对犯众怒、有重大恶行之人,杨易大笔一勾,公判之后直接处决。
户科有很多账簿,记录着很多积欠的税赋,不少陈年老账。杨易简单看了看,某人某年某月欠田赋三百五十二文钱,都是细账、小账。杨易从中看出了民生之多艰,自己大手大脚几万两银子不眨眼,但是普通老百姓却为了几文铜钱斤斤计较,甚至不惜坐牢。
一到催收的季节,衙门就会派遣衙役按着账簿挨家挨户的催收欠租。百姓们或借高利贷或卖儿卖女来偿还,过一日算一日。实在交不出的就押回衙门关进大牢。苏州衙门大牢关的最多的就是缴不起税赋的贫困百姓。
杨易命令将所有欠租的账簿搬到衙门前的广场上,当众焚毁,并释放因欠租进牢房的百姓。这一举动,令无数百姓涕泪滂沱,长跪在衙门前谢恩。
杨易这些行动赢得了底层百姓的心。
但杨易觉着还不够,又发出重磅政令,苏州城内免三个月商税。此举再次轰动苏州,起先杨易免除的是门摊税等杂税,但还有几项正常商税没有免,杨易索性好事做到底,全免了。三个月的期限,足够他应付即将到来的“”了。
给苏州市民的恩够了,但威也需要体现。任何胆敢参与的人或商家,不在享受“优惠政策”的范围之内,还要加倍罚款,乃至羁押、坐牢。对绝大多数底层市民来说,生计最重要,狗屁党争与他们无关,只要生活过得好,没那闲工夫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