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场面如烈火烹油,商贾们纷纷拿着契约会账,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会馆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算账,付银。每个拿走银子的商贾都签了一份结款声明,声明上有一条款,就是以后不再涉足农场生意。
没拿到银子的商贾个个急得满头大汗,纷纷催促前面的快些。拿到银子的商贾,也并没有多少兴奋,反而觉着失落。农场的生意契约看似苛刻,只要质量好,不短斤少两这生意就好做,利润也有保障,多数商贾还是愿意做诚信生意的。对奸商而言,做农场的生意肯定是不合适的。
明朝的从商环境比之后世差远了,要做大宗生意没有复杂的关系肯定不行。对小商贾而言,项目很难拿到,即使拿到项目,这银钱也不好收,层层扒扣下来也不多。像农场这样的生意,只要优质优价生意就好做,契约多少钱就付多少,不曾短缺。这样的生意真不好找。如今钱是拿到了,但是却永远同农场的生意绝缘了,商贾们有些失落也在所难免。
下午申时,所有商贾们的银钱全部兑换完毕,有些拿到钱的商贾犹犹豫豫不愿意离去,项爻带人将他们轰走。无论大小商贾,都很惊讶杨易居然兑付所有欠款,利息也不差一分。本来有几个大商贾,还想趁着杨易最后一旦付不完欠款就准备闹事的,现在也没了条件,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杨易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仔细端详徐若惜遣人送来为他挡帐的首饰,有玉簪子、鎏金点翠蝴蝶簪、凤形金钗带流苏步摇、翡翠簪花、珠玉璎珞、白玉镯子之类。杨易虽不太明白明朝的各类习俗,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大家闺秀仅有的值钱货和贴心之物,要跟着出嫁的。无论贫富,每个女子出嫁前都希望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都会慢慢积攒些,很多是上一辈传承下来的。
睹物思人,若惜兰花般的笑靥在心头久久缠绕……
“东家!”兰卓的声音将杨易从深思中拉了回来。
杨易看见兰卓身后跟着七八个商贾模样的人,“哦,银钱不够付么?”昨日,从范家借贷了四十万两银子,足够支付啊!
一位商贾站了出来,拱手道,“大掌柜误会了……我是南城猪市口的铁锅刘,这几位是徐记药铺的徐掌柜、方氏布行的方掌柜、西山骡马行的廖掌柜、香料铺的李掌柜……”
杨易打量了他们一番,衣着朴素,属于小商贾之列。
铁锅刘继续道,“杨大掌柜高义,危境之中仍不忘兑付货资。吾等信得过大掌柜,想继续同农场的业务。”
“大掌柜诚信无双,我徐家家资虽薄,也愿略尽薄力!”
“方家……”
“廖家……”
“李家……”几位掌柜都表达了继续同农场合作的意愿。
杨易通过兰卓了解到,这几位掌柜并没有兑付货款。杨易点点头,“杨某感谢几位掌柜的信任,农场的发展也需要大家的努力……”
锦上添花之事人人爱,但雪中送炭之人少之又少。每一次危机都让杨易看清一些人的面孔,对于支持、帮助的人则感恩。这几位商贾以后将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庆幸……
成功解决债务问题,杨易舒口气,虽然是借新债还旧债,总算能缓解一段时间。
赵依盘算道,“东家,还完债务尚余十七万两银子,该如何打算!”
杨易笑笑;“农场还要扩大,这点银子哪够啊!……把养殖场、农场员工众筹的银子还回去,每人加还半成的息金。”
“东家这可使不得,这也没几日的功夫,就要付一千多两的利息,大伙想着帮你,也没打算要息金!再说,你也是借的银子啊!”
“员工们收入不高,能节衣缩食的挤出来不容易,我已经很感激了。加点息金表示下心意。……东家我几十万外债都不怕,还差这点息金?就这样定了,无须多说!”杨易是虱子多了不愁。
东家这样说了,赵依也就依了,“借的银子终究要还的,以后可不能大手大脚了,趁着这次机会,很多已经停工的项目就暂时撂着吧,多备点现银应急!”之前就是摊子铺的太大,现银堪堪够周转,一有风吹草动就导致资金链断裂。
杨易点点头,“有的项目可以缓缓,有的不能缓,你和萧总管商量下,哪些可以缓缓……”
“诺”
杨易又道,“此次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命脉被别人掌握很容易就被掐住喉咙。借贷别人的银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自己建个钱庄……”
三日后,一个不起眼的招牌在密丰会馆侧门处挂了出来,“农场银行”。杨易从会馆中腾出一个院子作为农场银行的办公地点,兰卓被任命为银行的大掌柜。以结余的五万两银子作为本金,巩永固、代理商们、格里木、尚质支持的银子杨易都将他们存入银行,还款时要支付利息的。
会馆所有的资金往来都以银行为中介,收款、付款以各种票据由银行结算。
杨易的动机非常简单,农场建设需要庞大的资金,以农场回报周期长的特点来看,持续借债是必然结果。除非杨易选择蜗牛式的开发,花上十年二十年时间来建设。时不我待,杨易等不起。既然需要资金,与其从大商贾手中借贷,不如开个银行吸储,用吸储来的资金建设农场,利息还能低些。反正大明王朝也没有金融方面的各种管制。
在大门处贴有告示,注明存款利息,年息三分为基准利。月息、半年息、两年息在此基础上浮动,时间越久利息越高。大明的钱币混乱不堪,宝钞、古钱、制钱和各色私钱都在流通,私钱品质千差万别。即使银子成色也是复杂,官府铸造的官银也成色不一,假银泛滥。当杨易了解到明朝的各类钱钞票时,头疼不已,太复杂了。
为此,杨易化繁为简,农场银行以沿海广泛使用的鹰洋、西班牙本洋为参照物,推出标准银元,含银量九成。各种货币存入银行之前必须兑换成银元价值,取走存款时也以银元价值来估算。光是各类货币换算,就足够银行员工忙一阵子了。
银行挂牌虽然静悄悄的,但是在京城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京城的钱庄基本都是达官贵人和大商贾经营,主要经营借贷、异地存取、汇兑等。少数大型钱庄已经初步具备后世银行一些功能,但不够规范。很多钱庄也吸储,但极少支付利息一说,商人们将钱存入钱庄是为了方便使用,大多还要给钱庄保管费之类的费用。钱庄放贷的本金多为主家自有资金,很少用吸储来的钱放贷。
农场银行明确的职责就是吸储,吸来农场建设用。达官贵人们对杨易的作法嗤之以鼻,但总有心动的,那么多银子藏在地窖里除了生锈也不能生儿下崽,投资各项生意也有风险,农场银行利息虽低,也总有几个钱的回报。唯一担心的是这个银行能不能办下去。
杨易不惜代价将债主们的钱还完,其实也将杨易的信用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个时代赖账跑路的太多了,跑到流寇那里人都找不到。而人家杨易认账、还账,毫不拖泥带水。
当然了,杨易得罪那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明天,即使心动的人也只不过想想而已,不会付诸行动。
挂牌两日,无一人前来存钱。杨易也不急躁,大明那么多人,会有人识货的。
安排完会馆的一切,杨易带着亲兵护卫踏上返回农场的路程。
杨易带着护卫走到牛栏山脚下,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杨易,给我滚出来!”对面出来一骑,挥舞着马鞭,颐指气使的喊道。
杨易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中大喜,对秦双、侯永道,“熟人!”说完就策马迎了上去,满脸笑容,“雅图,你怎么在这里!”
本以为是场热情的相逢,谁知得来的是狠狠的马鞭。雅图朝着杨易一鞭子挥了过去,杨易猝不及防之下,挨了一鞭,摔下马去。
秦双和侯永赶紧上去护卫杨易,雅图的护卫也跟了上来。李东和鳌拜都在,他们还一起喝过酒呢!此时为了各自的主家,对峙着。
杨易拍拍身上的尘土,这可是刚买的江南锦缎。杨易朝着雅图一通吼,“你个疯婆子,发哪门子神经,上来就打……我知道了,因为我去了趟草原,我那么多兄弟死在你们人的手里,难不成要我也死在草原你才心甘吗?”
“沙场较量,生死相搏,我并不怪你!”雅图凤目闪烁,“可是你为什么要侮辱我的额娘?”
“你额娘?”杨易懵了,“我尊重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侮辱你的额娘?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你的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