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屋门打开,陈麟和胡天两人出来。屋门一关,房间里又是乒乒乓乓的声音。
杨易走上前,将装着信函的包裹递给陈麟。陈麟打开看了一眼,并没有拆开信件。他深知,这些信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顺藤摸瓜抓捕鞑子的细作,也意味着功勋。但是,一场腥风血雨也会伴随而来,多少人将人头落地。
陈麟将信函装回包袱,扫视一番众位兄弟,“清点人数没有?伤亡如何?”
一名小旗道,“禀大人,兄弟们都回来了,五人战死,伤了八人,其中两个残了。”众人一听,都长舒口气。也对杨易的敬重多了一分。杨易的计策是让三方觊觎宝藏的势力同豪格的护卫队拼杀,而己方只是浑水摸鱼,避开同多方势力直接厮杀,这是少伤亡的最重要原因。
“受伤的兄弟一定要好生安抚、治疗。”陈麟又转而对张成道,“永平守军行动如何?”
张成抱拳回道,“从道观出发之前我们就通知了永平守军,牛家村战斗结束时,他们才出城。一路上走走停停,赶到牛家村时,豪格他们早就跑了”
陈麟叹口气,幸好有了杨易的计策,否则永平守军也起个给他们收尸的作用。
胡天啐了一口,“一群王八蛋,永平守备肯定同鞑子有勾结,大人一定要严查!”
“查?怎么查?”陈麟瞪了胡天一眼,“驻军出动必须要层层禀报,没有几位大人的公函是不能随便开拔的。只要他们手续齐全,就没有任何破绽。”
胡天恨恨然,“一群混账。”
陈麟扫视众人,“虽然我们没能抓住豪格,但我们截获了鞑子细作的重要罪证,也重创了豪格,可谓大功一件。尤其感谢杨易,是他的计策才使我们以较少的代价,取得丰硕的战果。他虽然不是锦衣卫,却是我们锦衣卫的兄弟,诸位以后不可怠慢!”
众锦衣卫对杨易抱拳行礼,虽然没有言语,却是真挚的感谢。
杨易抱拳还礼。
陈麟又发表了一番鼓励的话语后表示,“……按朝廷程序,我会尽快行文,将此次行动呈报上去,上面定会论功行赏,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要等朝廷安排,这几日大家好好休整一下。”
众人沉默,气氛尴尬。
杨易觉着有些怪异,按理说忙了这些日子,休息一番也对,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如果按陈麟这样做,那么后续行动说不准朝廷会安排谁来做,已经有证据了,无非就是顺藤摸瓜。最重要的到时抓人抄家,都有很多油水可捞。自家把最苦最累的活干了,而享受战果的活儿却被自家大人拱手就让了出去,大家难免有些情绪。
陈麟感觉到了,大喝一声,“记住,我们是锦衣卫,吃的是朝廷俸禄,职责是为君分忧,守护大明安危,不要总想着自己的那点私利。”
场面有些尴尬,胡天连忙出来指指堂屋,“东厂怎么办?”
陈麟沉思片刻道,“东厂虽然同我们锦衣卫不睦,毕竟是朝廷同僚。此次被我们算计,心中有愧啊!以后还要打交道,关系不能搞得太僵……”
陈麟还没说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大人如果舍不得算计东厂的人,难道就忍心自家兄弟们送死吗!”说话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冷千秋。说得很诛心,也是事实。历史上无数背负民族国家大义的人,最先死的都是自己的身边人。无数功成名就的伟人身后都是一堆堆白骨,有亲人的,有兄弟的。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愿意为别人坚持的所谓大义去义无反顾的赴死。
奇怪的是,没有人呵斥冷千秋。
场面落针可闻。
这一刻,陈麟的权威开始动摇。
“诸位兄弟,且听我一言,作为“外人”,实在不好插手你们内部事务,但是大家都是生死交情,也不忍见你们产生嫌隙,所以就说几句”杨易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不过他看见大伙都认真听他说话,心下稍安,“百户大人说得对,东厂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能把关系搞得太死,不然以后大家过得都不踏实。所以关系该缓和就得缓和,我们可以先同他们谈谈,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合理的就答应,不合理的再说。兄弟们都有家小,拎着脑袋拼死拼活,不外乎让家人过好些,有这些诉求也是人之常情。同大人要求兄弟们坚守本心也不冲突,只要大家好好想想,会有办法解决。”
陈麟也希望自己的兄弟们过好点,手下也希望能办好差。关键是朝廷俸禄就那么点,谁能好受?要想马儿跑,怎么也要马儿吃饱吧。道理都懂,但朝廷这么个样子,只能差饿兵了。
陈麟道,“杨易,你有什么好办法?”
“大人,先看看东厂那边情况如何再做定夺。”
“好,你和胡天跟我进来。”
进了堂屋,杨易吓了一跳。屋子里就没一件完整的东西,桌子椅子陶瓷全摔的稀巴烂。墙角蹲着一个瘦小的个子,鼻青脸肿。那人看见杨易,发狂的扑上来,“王八蛋,老子被你害惨了”
是侯三,脸颊肿得,眼睛只剩一条缝。
“去你妈的”杨易侧身一让,再顺腿踢在侯三屁股上,侯三摔了个狗吃屎。
范康看见杨易,也是怒火中烧,“混账东西,敢耍老子,”也要扑上来,被陈麟死死挡住。范康连陈麟也要打,于是两人开始了全武行。陈麟同范康打成一团,杨易同侯三拳打脚踢。胡天看哪边势弱,就帮哪边。
终于,双方打得精疲力尽,火气也消了。
最惨的是侯三,本来就被范康揍了一顿,现在又被杨易削一顿,脸肿的跟猪头一样。想想自己的悲惨遭遇,侯三嚎啕大哭,“够杀才,本来我们兄弟在山上逍遥快活,直到遇见你,我们就坏事不断,你可把我们害惨了,山上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老大也死了,我跟你没完。”
杨易也是怒不可遏,咆哮道,“狗杂碎,别把自己弄成个受害人似的。难道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强盗要杀我,老子还乖乖配合吗?就不允许老子骗你们吗?你们就是一帮傻逼,好逸恶劳,不思正当赚钱,就想着投机取巧,一夜暴富。也不是我要害你们,是你们被自己的贪欲害了,银子有那么好拿吗,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货色,也配拥有那么多银子。就因为你们,老子被人满山追,几次差点就挂了,都是你们这群龟孙子害的。”杨易又踢了侯三几脚。发泄心中的怨气。
所有人都为了他编撰的银子行动,他自己有苦难言。一天舒心日子没有过,被人当老鼠一样四处撵。心中的窝囊可想而知。不过今天,杨易终于卸下“宝藏”这个包袱了。
被人追杀的滋味不好受啊。陈麟和胡天此时也能理解到杨易心中的怨气和无奈。
范康几次张口想骂杨易,此时也骂不出来了。也是自己利欲熏心,没弄清楚就贸然卷了进去。再纠结这个银子没有意义了,重点是如何善后。范康拿得起,放得下,“陈麟,我东厂兄弟死伤大半,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高公公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陈麟不动声色,“你想要什么交代。”
范康也不客气,“把你们夺来的密信交给我,此事就此作罢。”
胡天怒了,“做梦,这是我们兄弟用鲜血换来的,岂能给你。”
范康也梗着脖子,“要是没有我们掩护,你能抢到吗?我手下兄弟死了那么多,都是被你们害死的。”
陈麟道,“他们都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你看看我的手下之前也死了不少!消灭鞑子就是你我的职责,哪怕你和我都死了,也理所当然。难道你是鞑子的奸细,就放纵鞑子在我大明恣意妄为吗?”
“少拿大帽子压我,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范康怒发须张。
气氛再度紧张。
“范大人发现鞑子奸细的贼窝,为了报答朝廷恩德,率领东厂兄弟义无反顾的围剿鞑子,以寡击众,浴血奋战。范千户深受重伤始终不退。随后赶来的锦衣卫受范大人感染,合力绞杀鞑子。此战范大人居功至伟,当据首功。”杨易高声说道,“这样说可好!”。
妈的,先捞个杀鞑子的功劳也不错,范康脸色稍缓,放开了陈麟。指着杨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手画脚!”
陈麟沉声道,“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陈麟相信杨易不会做损害锦衣卫的行为,给予了信任。
杨易朝陈麟点点头,感激陈麟的信任。他从包袱里随意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某某某官员敬拜豪格大贝勒”。
范康瞳孔急剧放大,大案,如果这封信自己拿到,将是自己升官发财的阶梯啊!
杨易冷笑了一下,知道范康非常想得到这些信件。“这些信都是同鞑子暗通款曲的官员所写。而且这就是证据,就凭这封信就能定罪。清除鞑子细作可是大功一件。办好了,肯定会加官进爵。”
以范康的手段,这一封信后面就能牵出好一串。“这些信给我一半,东厂和锦衣卫的恩怨一笔勾销。”
杨易轻笑道,“范档头可真会做梦,锦衣卫兄弟冒着性命夺来的,岂能轻易交给你。而且拿到这些信就意味着立功。谁不想得?”
范康知道光靠威胁,是拿不到这些信的。“什么条件才给信?”
“东厂和锦衣卫都是天子鹰犬,斗了两百年,谁也讨不了好,再斗下去也只能两败俱伤。常言道花花轿子人人抬,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不但能将功劳扩大,还能都升官发财。”杨易侃侃而道。
陈麟和范康同时沉默了,此话不假。
杨易示意胡天将侯三赶了出去,然后道,“在与鞑子山贼的周旋中,都是锦衣卫在做,但是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可以在奏折中加入东厂的功劳,这次消灭鞑子和山贼都以你们东厂为主,锦衣卫协助,上奏折我们也统一口径。”杨易提出条件,“但是有个条件就是在这次案子朝廷最终奖赏出来前,我们不能互相拆台,更不能挟私报复。”
这个对范康而言有利无害,反而加大了东厂的功劳。范康果断答应,“没问题。”
“有了这些信函做证据,朝廷肯定会从重处理,后续办案也是功劳一件。”杨易张开五指,话锋一转,“想必范大人非常愿意做这件事,五万两银子,这些信件全部给你,锦衣卫再与此无关,所有功劳都是你的。”
范康和陈麟都张大了嘴,这功劳还能拿来做买卖,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思维。
陈麟欲张口,杨易道,“大人,我知道这样有违你的本意,但是,后续办案小子觉着你不适合做。与其交由朝廷决断,不如给兄弟们讨点好处,兄弟们那里我自会说通。”
陈麟默不作声,他清楚后续办案意味着什么,杀人抄家,他自己确实不适合。
“他能做主吗?”范康看了一眼陈麟。
陈麟沉默片刻,还是选择相信杨易,“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范康想了想,花钱买功劳值,但还是要讨价还价一番,“五万两太多了,我拿不出来。两万。”
杨易摇摇头,“范大人应该知道,这些通敌的都是达官贵人,哪个不是腰缠万贯,随便抄一家也不止是几万两银子。更何况以范大人的手段,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是轻而易举吗?”
“三万”范康咬牙。
“四万,不能再少了”
“成交!”范康也不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