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灿一直穿出两条甬道才停下来，黎簇也跟着停下来，谁也没开口说话。刘丧和吴邪似乎是晕了，也没有动静。
汪小喵示意黎簇放她下来，但被他直接无视，只死死盯着前面背对着他们的汪灿看。
大脑的缺氧让她实在没力气动弹，也就顺着黎簇的力道窝在他怀里往汪灿那边看，汪灿的脑袋有一些轻微的晃动，似乎正在观察这里的情况。
“给胖爷我站住！”
王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扶着墙也追了过来，身后是黑瞎子跟解雨臣，张起灵没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把天真跟丧背儿给我交出来！不然胖爷我…”王胖子卡了一下，四处看了看，然后大步走上来拽住汪小喵一缕头发，怒道“不然我把你徒弟宰了你信不信！”
汪小喵瞥了王胖子一眼，无奈的扯扯嘴角，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去，果然就看到王胖子手里捏着一缕红发。用力一歪头，头皮立即痛了起来，吓得王胖子一个哆嗦，立即松了手上的力道。
？靠？好疼！她头发不是被烧了吗？现在不应该是一个秃毛鸡吗？哪儿来的红毛？
‘好歹我也是个女人，没那么狠心看你变成一颗鸟蛋。’
……
靠，这语气真的好欠揍。
‘你能听到我想什么？’汪小喵在心里问了一句，过了几秒才听到零说‘能看到你表情的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真不知道你这蠢样怎么能骗过贰京的。’
汪小喵狠狠翻了个白眼儿，哼了一声，心里默默骂道‘也不知道谁蠢，傻鸟。’
汪小喵正吐槽零呢，脑袋上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一转头，耳朵就被王胖子给掐住了“死丫头，聋了是不是？还是你们师徒俩都被雷给劈傻了？”
见汪小喵一脸茫然，王胖子啧了一声，掰着汪小喵的头让她去看汪灿“赶紧让那死小子把我天真放了，还有丧背儿，不然我……”
“放了小喵。”汪灿拎着两人转过头来，惨白的脸上是割裂的青黑色纹路，眼睛也同样惨白，不过布满了刺眼的血丝。渐渐有黑气从他身上蔓延出来，但他半点没有失控的征兆，只冷冷的说“用她来换。”
“我靠，你师父这是变异了吧？”王胖子嘀咕一句，又抱起胳膊冷声道“你先放人。”
“师父，他们可以信任的。”
“可以信任？”汪灿冷笑一声，目光越过汪小喵落在黎簇脸上“你身后这个小崽子当时可跟我保证过会看好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
“行了。”汪灿冷声打断汪小喵的话，拎着人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把人塞给王胖子就要从黎簇怀里抢人“回去再说。”
黎簇不肯松手，汪灿也不松手，汪小喵就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卡在两人中间，正要说话，就被人掐着脖子给拎起来了。
“我说两位，现在可不是抢人的时候。”黑瞎子把汪小喵单手搂在怀里，盯着对他怒目而视的两人，笑嘻嘻的转着手里的刀“那些东西可还在后面追着呢，是吧小孩儿？”
“额……”汪小喵抿了抿唇，敏锐的发现气氛有些奇怪，于是推了推黑瞎子的胸口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是啊，是啊。”
黑瞎子倒也没坚持，顺着汪小喵的力道把她放下来，似笑非笑的盯着汪灿，装作不经意似的挡着汪小喵不让他看。
汪小喵也没注意到这些，下来之后扯掉沾了血的黑布扔给身后的黑瞎子就去掐吴邪和刘丧的人中，见两人都醒了才转身问道“大家都没事吧？小哥哪儿去了？”
“没什么事。”黑瞎子叠起黑布装进皮衣兜里，顺着汪小喵的目光往身后看了一眼“他留下来封死洞口，那些东西现在都处于狂暴状态，不封死太麻烦了。”
“他一个人？”见黑瞎子点头，汪小喵又皱起了眉“你们心也太大了吧，那里雷暴还没结束呢，他一个人怎么行？”
“相信他。”吴邪拍了拍汪小喵的肩头，然后绕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又往汪灿那边递了个眼神“倒是你，解释解释？”
“是啊小喵，你可是把我们几个耍的团团转。”苏万勾住黎簇的脖子，疯狂冲汪小喵挤眉弄眼“我们鸭梨为了你的事儿这半个多月都没合过眼，你不得给他个交代啊。”
“我知道。”汪小喵抿了抿唇，对上黎簇那双情绪复杂的眸子，声音沉了下来“是我对不起你。”
“我可没教过你这个。”汪灿冷哼一声，绕过黎簇和苏万伸手就去抓汪小喵的手腕“既然都赔过不是了，那也该两清了。”
“唉唉唉？什么就两清啊？你丫讲不讲理？”
王胖子挤开吴邪就往汪小喵肩膀上抓，却没想到黑瞎子已经先他一步隔开了汪灿的手。
“两不两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黑瞎子轻笑一声，伸手就去摸汪小喵的脑袋“是不是啊，小孩儿？”
汪灿速度也很快，在黑瞎子落手之前就一个手刀劈在他手腕上，随即反手捏住，另一手迅速跟上，瞬间就使出一个肩摔。
黑瞎子没第一时间反击，借着汪灿的力道翻到他身后立即稳住下盘，胳膊一转，掐着他的手腕就往他脖子上勒。
汪灿后退半步，一个手刀劈到黑瞎子肘窝处，顿时卸了他一半力道，紧接着捏住他肘窝上三寸，被黑瞎子抓着那只手猛的反向用力去折他的胳膊。黑瞎子迅速做出反应，抬脚踹上他膝窝，另一手掰着他的肩头就要用力。
“干嘛呢！”汪小喵一脸懵逼的冲上去分开两人，然后扯着汪灿的手腕甩到自己身后，不解道“你们莫名其妙打什么？”
黑瞎子看着被汪小喵甩开的手，唇角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抱起胳膊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我这不是帮你试试你师父恢复的怎么样嘛。”
“看来她不太接受。”汪灿抬手揉了揉汪小喵的发顶，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暖意“我恢复的很好，足够保护我们小喵了。”
“停停停，我怎么感觉你们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汪小喵扫了一眼站在一边跟吴邪咬耳朵看戏的王胖子，不满的啧了一声“现在情况特殊，你们都和平共处，能明白吗？”
“是啊，小喵已经很累了，你们都消停点行不行？”黎簇适时站出来应和，顺势还递了个水囊给汪小喵“润润嗓子。”
“啊？嗯。”汪小喵抿了口水又把水囊递回去，扫了一眼狼狈的众人，沉声道“黑爷，你跟着我去找小哥，那边还有雷暴，我不放心。”
“不用了。”刘丧的声音淡然却又藏着一丝莫名的激动，汪小喵疑惑的转头，就见他盯着她身后故作镇定的沉着脸“偶像回来了。”
汪小喵顺着往后看了一眼，张起灵没看到，倒是看见了脸色有些阴沉的汪灿。
“哦，对了！”汪小喵突然意识到刘丧那莫名其妙的激动是从哪儿来的，扯着汪灿的手腕拽到刘丧面前，笑道“师父，这是你弟弟刘丧。”
汪灿扫了一眼抿着唇明显很紧张的刘丧，又转头去看一脸求夸奖的汪小喵，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废了不少力气吧，辛苦小喵了。”
“倒也不辛苦。”汪小喵又把汪灿往刘丧跟前送了送，隐秘的打了几个手势“他对你很感兴趣的。”
“哟，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王胖子挤到两人跟前来回扫了几眼，撇撇嘴，笑道“你师父这脸·····这也看不太出来啊。”
“我说丧背儿，你这是准备认祖归宗了？我可告诉你，这汪家可没几苗好菜。”
“我们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多嘴。”汪灿斜了王胖子一眼，领着汪小喵往后退了几步“小喵就更不用你操心了。”
“哟，小子，几年没见，你这脾气还这么爆呢？”王胖子哼哼几声，冲着汪小喵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小喵，我跟你说，你师父可没表面上···”
没等汪小喵反应过来，汪灿的手就掐上了王胖子的脖颈，同样没等她来得及阻止，另一只手就掐在了汪灿的手腕上。
“那个洞口被我封住了，暂时没有危险。”张起灵这话是冲汪灿说的，眼神却落在汪小喵身上“雷暴还没结束，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尽快把寄生在你身上的东西赶走。”
“寄生？”汪灿抽了手往汪小喵背上看，见到那只红金色的朱雀眉心一下皱起，顿了顿才说“是那个藏进你纹身里的东西？”
“不是。”汪小喵疑惑的皱起眉“你们怎么都知道啊？”
“还有，师父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让你知道了？”
“你聚生魂的时候我就有意识了，但感染太严重没办法醒来。”
“那你到底等到雷火没有？我好不容易才·····”
“你别岔开话题。”汪灿冷着脸去拍汪小喵的脑袋“解决方案是什么？”
“给她找个身体。”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汪小喵心虚的瞥了吴邪一眼，轻声道“嗯··我没说是活人的身体。”
‘喂喂喂！人类，你能不能有点道德？’零语气异常暴躁，纹身也随着她的情绪烫了起来‘你不说给我找个合适的就算了，你还要给我找尸体是吧？’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点良心？我给了你··’
“闭嘴！”汪小喵怒喝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奇怪，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到“你不要跟我耍心机了，第一，你玩儿不过我，第二，这里这么多人在，随便一个都能把你的魂芯毁了。我现在有心思感谢你跟你讲道理，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别忘了我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冷静。”汪灿拍拍汪小喵的脑袋，轻声安抚着汪小喵的情绪“我在。”
只有这么短短的两个字，汪小喵烦躁的情绪却渐渐平静下来，点点头，按照汪灿曾经教过的方法让自己的心率迅速降低。
见汪小喵平静下来，汪灿又一次开口“把她的魂芯给我，能威胁到你的东西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行。”“不行。”
汪小喵惊讶的看了张起灵一眼，正奇怪他为什么也出声阻止就见吴邪悄咪咪的扯了他一把，正冲她挤眼睛呢，然后就听汪灿说“以现在的情况来分析，你留着她弊大于利，暂且不说别的，不稳定的情绪足够让你无限次接近死亡。”
汪小喵抬眼看着汪灿，为了防止零听到自己心里的想法，故意默想着汪灿所说的事情，还让自己的决定更偏向于他的说法，手上却做了一个‘她还有用’的手势。
这是汪灿当年为了让他骗过汪家的机器和审讯部门特意训练出来的技能，在之前十几年人生里无数次保住了她在汪家的身份，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汪灿挑了下眉算作回应，却还是冷着脸说“之前那件事我就赌错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
“把魂芯给我。”
汪灿说着已经把手递到汪小喵面前，她装作为难的舔了舔唇，然后在汪灿的注视下解开刚才被她系上的裙摆，拿出引雷珠往汪灿手里递。
‘你师父可不是朱雀族人，你想让他被火烧死啊？’
“那换了血当然就是咯。”
汪小喵随意答了一句，手上动作没停。引雷珠一到汪灿手里就爆出一阵红光，随后就是灼人的温度，但汪灿压根没管，扬手就往石壁上砸。
‘喂喂喂！住手！喂！’零见汪小喵完全没有反应顿时急了，在她脑子里大吼道‘汪小喵！你师父还没完全转化完呢，你现在毁了我他连今晚的月亮都看不着！’
“等一下。”汪小喵喊住汪灿，看着距离石壁仅有一指距离的引雷珠，挑眉笑了“我就知道你心眼儿多，说吧，怎么转化？”
‘死当区里有个地方连着一片水域，水域里面就有办法。’零顿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冷哼一声‘还是尽快吧，晚了他这辈子可就这样了。’
汪小喵抿了抿唇，放空自己又给汪灿做了几个手势，确认他身体状态还不错之后才问“你们的水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你又要自己跑？”黎簇一巴掌拍在汪小喵头上，看了看汪灿手里的引雷珠，沉声道“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
“没有，我师父现在还不算完全复活，我得带他去转化，你们····”汪小喵扫了一眼仿佛从煤堆里钻出来的众人，最后落到一脸黑灰，浑身破烂的解雨臣身上，话头一转，放软语调对众人道“ 可能需要你们帮忙。”
“哟呵。”王胖子稀奇的啧啧几声，大步走到汪小喵跟前把她揽进怀里，一边掐脸一边冲着汪灿阴阳怪气的笑“哟，死丫头不逞强了？终于知道谁才是你的归宿了吧？”
“某些人啊·····”
“行行行，别说了，你就说你走不走吧。”
“走，那肯定走，咱家丫头有事儿胖妈我当然义不容辞。不过小喵，咱要帮只能帮自己人，这个道理你明白吧。”王胖子冲着汪灿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就是不知道有些人跟咱们是不是一条心了。”
“我明白，你是怕我师父带着剩下的汪家人重新对九门下手是吧？”汪小喵也跟着看向汪灿，认真道“汪岑现在对九门这些事情没有兴趣，这次汪家来人是我花钱雇的，他愿意帮我也纯粹是因为我师父。”
“汪家旧部在雷城已经死绝了，现在剩下的都是跟汪岑一条心的人。比如汪霖，你也知道他什么德行。”
汪小喵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汪灿的脸色，汪灿同样沉默的看着她，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才终于出声。
“我对九门没兴趣。”
“最好是这样。”王胖子看了看两人，然后拍了下汪小喵的脑袋，转身招呼着众人再次出发“走了丧背儿，你这丧德导航该上班了哈。”
“闭嘴吧死胖子。”
刘丧沉着脸在前面带路，众人陆续跟上，黎簇却站在原地看着汪小喵的背影没有动作。
“走了，小子。”黑瞎子勾着黎簇的肩膀跟上队伍，回头看了一眼，轻笑着叹息一声“执念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释怀的。”
“路还长着呢。”
汪灿一直没有动作，汪小喵也就跟着站在原地不动，心里不停思量着要怎么让汪灿接受吴邪他们。
“想什么呢？”汪灿拍拍汪小喵的脑袋，轻声问道。
“没什么，在想一会儿要怎么转化你的身体。”
“总有办法的。”
汪灿拉起汪小喵的胳膊沉默着跟上几乎看不到影子的队伍。汪小喵也同样沉默，一边走一边死死盯着汪灿打量。
两人就这么走着，直到走到另一条甬道之后汪灿才停了下来，轻轻说道“小喵，你不用觉得亏欠我，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这一说。”
“你明白吗？”
汪小喵怔愣一下，又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汪灿低头看了汪小喵一眼，又转头看向远处漆黑的甬道，半晌，轻轻叹了一声“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不欠我什么。小喵，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如果谈谁欠谁的，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汪灿用余光扫视着汪小喵，见她垂着头一幅听训的样子忽然有些无措，斟酌片刻才说“不只是我，小喵，就是你身边那些九门的人也一样。感情的事情没有谁欠谁这一说，如果都这么算的话，算不清的。”
“之前我以为我们会在汪家度过一生，也总以为自己能保护你一辈子，所以我从来没有教过你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不同了，小喵，你的人生已经不止有我一个人了。”
汪小喵一听汪灿这么说心跳顿时慌乱起来，忙反手抓住汪灿的手质问“你又要让我走？你又要丢下我自己一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汪灿下意识回了一句，垂眼就见汪小喵仰着脸看他，那双猫一样黑亮的眼睛里是愤怒，是不可置信，是强撑了这么久终于崩溃的脆弱。
“我不是这个意思。”汪灿伸手去摸汪小喵的发顶，像从前无数次安慰她一样柔和，心里却是无比沉重的痛苦“小喵，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只执着于对我的亏欠，你会错过你人生里最珍贵的东西。”
“我人生里最珍贵的不就是你吗？从前那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吗？”
“小喵，冷静一点。”汪灿侧过脸不看汪小喵倔强又受伤的表情，只是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边走边沉重的一次次做着深呼吸“我们都是彼此最珍贵的存在，从前是这样没错，以后就不一定了。”
“小喵，你从前太偏执，对我太过依赖，我也自认为可以一直陪着你，所以没教过你感情方面的事情。可现在不同了，小喵，你已经拥有自己的人生了，不是吗？”汪灿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你总会找到一个自己深爱到可以为之放弃生命的人去共度余生，到那时候我就不再是你最珍贵的存在了。”
“那不就是····”
“小喵，爱这种事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明白的。我不希望你以后过的不快乐，所以你要把爱和亏欠分清楚。”汪灿轻柔的抚摸着汪小喵的发顶，脸上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汪灿的声音很轻很轻，落在汪小喵心头却很重很重。
她抬头看着汪灿模糊不清的侧脸，渐渐理解了那些话的分量，随即沉默下来，望着前方的黑暗一步步走的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