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泡在金灿灿的水里，水里能见度很低，他目之所及的地方还有一片黑影，根本看不到处在什么位置，但他能感觉到身上压着一个重物。
为了避免自己被憋死或者呛死，他猛的推着自己身上的重物坐起身来，出了水面就疯狂的呼吸，但脸上糊了一堆粘稠的东西，让他憋闷的不行。
应该是水草，他想着，毕竟水里除了这个也没同样材质的东西了，除非他运气不好到在雷城都能遇见禁婆。
等脸上的东西扒拉下去，他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棺材里，怀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他的汗毛当时就炸了起来，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这他妈也太离谱了，难不成那哑巴公主还真的看上他了，现在派婢女来找他回去结阴婚。
没等他的思绪跑到更离谱的地步，他突然发现了异样，他身上这个女人很烫，几乎能把他烧穿那种烫。
“天真，小喵，你们怎么样了？”
王胖子的声音从头上传过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圆形的洞口，王胖子探了半个身子看下来，身上还捆着绳子。
随后焦老板一把推开王胖子，让他上去聊聊，他迟钝的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怀里这个女人是谁。
他连忙把汪小喵上半身转过来，就见到她本来惨白的脸这会儿整个通红，红到不正常，几乎能赶上她眼底下那颗红痣。
她眼睛死死闭着，头发胡乱的贴在脸上，胸口完全没有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吴邪突然感觉到一股抓心挠肺的无力感，如果他能早点看明白他二叔留在金幢教志里的线索，汪小喵或许就不用做这个祭品。
他昏迷的时候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一路走来林林总总的异样，汪小喵，白昊天，或是其他的谁，他们身上的疑点他一下就想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一个让他重生的局，做局的人是他二叔，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棋子，而汪小喵，为了那个纹身，变成了局里注定要牺牲的一个祭品。
上面有条绳子垂了下来，搭在他身边，在水面上漾开一条条波纹，焦老板在上面催促着，他却有些迷茫，双手颤抖着递到汪小喵鼻子跟前，随即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一时间想了很多，想到她以乔九月这个身份跟着黎簇找到他的时候，想到她为了接近他不顾危险的时候，想到她把自己当做筹码去跟汪家搏一个善终的时候。
耳边有些吵闹，他定定的盯着汪小喵看，发现她的睫毛，鼻尖，瘦到尖锐的下颚都在不停的往下滴水，一滴一滴砸下去，丁零当啷的，让人耳朵发疼。
他又想到她以汪小喵的身份跟在他身边，一边跟他二叔耍心眼，一边偷偷摸摸的查东西，还一边说等着他死，一边别别扭扭的保护他。
后来就想到她看着他的眼睛，叫了他一声哥。
许久，他捂着胸口狠狠咳嗽几声，滚烫的气体在他口唇之间穿梭，拉出一条条血丝，他只觉得心口疼的要死。
汪小喵死了，作为他的祭品，死在他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吴邪突然格外冷静，冷静到有些无情，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上面全是汪家人，还有焦老板和不知名的奸细，他不能让更多的人因为他去死了。
他站起身来，把汪小喵抱在怀里，任由汪小喵身上的温度把他的皮肤烫红，他把绳子在汪小喵腰上缠了一圈，用双手托举起来，示意焦老板把她先拉上去。
汪小喵从前很轻，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都能一只手把她拎起来，但她现在很重，重到他双手托着她都吃力到颤抖，哪怕上面有人在拉她。
他仰头看着汪小喵，她双手往后垂下来，上面还有被金水染了色的血液沥沥拉拉的往下掉，他知道，那是开启金水棺的时候被汪家人割开的。
他沉默着爬上去，托着汪小喵的头把她平稳的放在地面上，又轻柔的拨开她脸上挂着的发丝，捡起地上的飞刀割开自己的衣服去包扎她的伤口。
王胖子在一旁怒吼着，疯狂的问汪小喵的情况，他顾不上理，也不想理。
如果让他亲口说出汪小喵死了，他想，他会疯。
焦老板这时候走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说过让他们下手轻点，不行多用几个汪家人，但他们说叛徒只有这一个用处。”
他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节哀吧。”
“节你妈的哀！你信不信老子一雷管炸死你丫的！”
王胖子一听这话就破口大骂起来，话没说完，人就被一边的汪家人提着头发磕在墙上撞晕了。
吴邪站起身来，眼睛轻轻的落在不远处那个汪家中队身上，没有重量，却让他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下面到底有什么。”焦老板揽住吴邪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那个人，你说了我把他送给你，或者这里的汪家人全送给你也可以。”
吴邪斜眼看他，突然冷笑一声，焦老板也笑，勾着嘴唇问他“下面到底有什么，一路过来我什么都没看到，南海王的神器你也用了，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传说中的长生到底是什么？”
“我在下面，经历的事情，无以言表。”吴邪把焦老板的手推下去，转身直视着他“如果那么容易就能用语言说出来的话，那古人早就记下来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要亲自体验。”焦老板哼笑几声，提着吴邪的领子把他压在传音住上“你告诉我，这个东西怎么用。”
吴邪看着眼前的焦老板，或许可以说是田有金，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疯狂的情绪，长生，他追寻半生的东西。
“我三叔把所有的密码都剪辑成了雷声，只要找到对应的录音带，再把它放到传音室里播放，敲击青铜柱，就可以启动这个神器。”
焦老板走到那个箱子跟前，翻找几遍，随即举起来一个“这是什么意思？”
他咬着后槽牙，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把磁带给我找出来，我要得到长生！我要成神成仙！”
焦老板死死盯着吴邪，迫切的想要从他嘴里知道一个答案，吴邪看着突然就笑了，然后抿起嘴唇，在那个瞬间他想到了变成禁婆的霍玲，不知生死的陈文锦，被天授的张起灵，死在尸鳖丹之下的那么多人，还有幻觉里，不知多少年前，走到未知深渊里的吴三省。
“传说中提到的长生和你想象的，可能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吴邪看着与他僵持的焦老板，缓缓蹲下身来，从箱子里找到一盘磁带装进放录机里递过去。
“这盘磁带里是什么？”
“长生。”
焦老板听到吴邪这么说，立即就把放录机递给身后的汪家人，兴奋的眼角抽搐“全部动起来！”
汪家人四散开来，不多时，雷声又轰隆响起，青铜莲花缓缓盛开，沾染着汪小喵血液的封口机关又一次打开。
焦老板一步步走到六角亭里，看着下面的金水棺液，转身看着吴邪，用英文说了一句“聪明的人脑袋里有眼睛，而愚蠢的人，在黑暗中行走。”
他冲吴邪招了招手，人就顺着绳子滑了下去，雷声停歇之后，他爬了上来，满脸都是失意，颓废，甚至有一抹绝望的死灰。
“结果怎么样？满意吗？”吴邪勾起唇角“失望了吧？”
“没有。”焦老板摇摇头“我听到了！雷声告诉我，我听到长生就在这里！我得到长生了！”
“你还是在自欺欺人，你疯了，哪里有长生。”
焦老板从一边的汪家人身上抽了把手枪对准吴邪的心口，怒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里什么都没有！”吴邪缓缓走近焦老板，轻声问道“你刚刚在金水棺材里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这样的长生，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是，是我想要的！这都是我想要的！怎么了？！”焦老板突然笑了起来，越来越癫狂，他手里的枪指着吴邪，毫无征兆的开了一枪“十几年前，是吴三省阻挡了我！十几年后又是你，吴邪！你三叔死了！你也该死了！”
吴邪胸口被枪击中，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栽过去，瞬间渗开一片血迹，他伏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很快就从口中吐出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上面还粘连着一些人体组织。
“拿下。”
一边的汪家中队突然下令，那些汪家人迅速行动起来，把焦老板死死按在地上，汪家中队一步步走到六角亭里，扯着汪小喵的头发把她拖到吴邪身边，垂眼看着他们。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焦老板不停的嘶吼着，汪家中队往他肩上打了一枪，压着他的汪家人立即会意，直接把他脖子上的围巾塞进他嘴里，当下只剩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吴邪，两年前，你毁了汪家基地，就是靠着这个叛徒。”汪家中队抬脚去踩汪小喵的脸，吴邪立即死死拽住他的脚腕，他也没躲，就是轻轻笑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为了你，灿队死在她手里，她现在又死在你手里，这算不算报应？”
“你想干什么？”
吴邪哑着嗓子，翻起身来拼命去拽汪家中队的脚腕，汪家中队盯着吴邪看了一会儿，把枪顶在他的眉心，吴邪依旧死死瞪着他，手就是不肯松开。
汪家中队挥了挥手，几个手下就强行把他拖到一边去，挣扎间，他胸口渗出一大片血迹来。
“吴邪，在曾经的汪家基地里，你是一个传奇，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汪家中队脚下用力，很快就碾破了汪小喵的皮肤，隐隐泛着金光的血液顺着她鼻梁滑下，一滴一滴的，像是眼泪。
“你放开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吴邪挣扎着被那两个人按在地上，他的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说话间磨的脸皮发疼，他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大声吼着“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给你！”
“如果是在十分钟之前，我想我很乐意和你做这个交易，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你失去了和我谈判的筹码。”
“你看。”汪家中队蹲下身来，捡起一边的飞刀，在手里转了转，比划着贴在汪小喵衣领的标志上“她都背叛汪家了，行走在外面，居然还期待着凭借这个标志能活下来，可是凭什么呢？前任首领和汪家基地那么多人都因她而死，她凭什么还想让汪家庇护她。”
“现在，我要把汪家给予她的，全都拿回来。”
“你放开她！”
吴邪疯狂挣扎着，肩部已经发出了闷响，他眼睛死死盯着汪小喵的方向，整个眼球通红，守着他那两个汪家人揪着他的头发把他压在地上，又塞了个手套进他嘴里。
汪家中队瞥了吴邪一样，轻轻摇了摇头，故意缓慢的拉开汪小喵外套的拉链，将她翻转过来拽下她的衣服，他盯着吴邪，刀尖比划着要往汪小喵纹身的位置上割，却在看清她的纹身后，停了下来。
汪小喵的朱雀纹身鲜红欲滴，在她泛红的皮肤上极其刺眼，汪家中队眉头皱起，扯开遮她纹身的衣料，又提着汪小喵的头发把她拽起来，仔仔细细的看她胸前的皮肤。
“原来是这样……”
“砰”“砰”两声枪响，制住吴邪的两个汪家人瞬间栽倒在地，早在一边潜伏的王胖子拔腿就冲向一边看守的汪家人，整个人一扑上去，直接压倒两个，抡着拳头就往上砸。
吴邪怔了一下，瞬间暴起，捡起一边的枪直接冲那汪家中队开了一枪，汪家中队立即侧身躲过，汪小喵就往地上砸过去。
根本不等众人作出反应，一个汪家人闪电般扑过去接住汪小喵，黑色的蝴蝶刀瞬间飞出，深深刺进还没转过头来的汪家中队脖子里，然后他迅速翻起，冲剩下的汪家人冲过去。
“愣着干嘛呢？等我给你收尸呢？”
那是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吴邪吐出口里的手套，惊恐的瞪大眼睛“小花？”
王胖子一枪干倒最后两个扑向吴邪的汪家人，怒道“天真，你丫站那儿当向日葵呢？”
吴邪扯了扯嘴唇，就见到那个发出熟悉声音的汪家人扯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扔在地上，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张极其清秀的脸，他的骨节耸动，发出一阵脆响，整个人的身形就出现了变化。
“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不来你们全得死下边儿。”解雨臣走过去按了按吴邪的胸口，皱眉问道“怎么样？”
“没事儿。”吴邪把手探进胸口的兜子，掏出一枚铜钱来，上面还卡着一枚子弹的尾巴，血液一滴一滴的掉“多亏了胖子。”
“那是……”
“行了，汪家还有增援，我跟胖子出去支援小哥和瞎子，你带着小喵跟在后面，注意隐蔽。”
解雨臣直接断了王胖子的话，扯上他，一人端了两把枪就往外面走，吴邪看着两人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拔腿冲向汪小喵。
汪小喵的纹身艳红，皮肤却已经转成惨白的颜色，整个凉了下来，他想到刚才汪家中队说的话，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确认她是真的死了，才又去给汪小喵拉拉链。
吴邪这时候的情绪有些复杂，不舍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无所适从，他不能理解，汪小喵挣扎着活了这么多年，那么多地方都闯出来了，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死了呢？
还是以这么一个荒唐的方式，这死亡来的太过突然，导致他一时感觉不到太大的伤心，现在更多的是觉得疑惑，觉得荒谬。
恍惚间他又想到了阿宁，想到了苏难，她们死的都那么突然，难道真像江子算说的那样，在他身边的女人只会死，那下一个是谁呢？
白昊天，还是秀秀？
“砰！”
一声枪响落在身边，吴邪瞬间搂着汪小喵往旁边一个翻滚，子弹追着他一直射到六角亭的柱子上，吴邪把汪小喵藏到青铜柱后面，连忙去试手里的枪，发现居然没子弹了。
妈的，要不要这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