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目前还没遇到过超出计算之外的事。”
“哦~是吗?智者有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伊兰迪尔将空掉的酒瓶放到一边,一个盘子打到底,在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毫无准备的瘦弱少年被整个甩到了他怀里。
“Wow~Be careful”海盗大惊小怪地吹了声口哨,欠揍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警察叔叔说要系好安全带,尤其是坐海盗船的时候。”
奈特洛斯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起来坐回副驾上,“根据计算,刚才那个弯道不需要——”
刺啦——
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几道痕迹,这次是伊兰迪尔歪到了他身上。
“哎呀呀,好大一块石头!”
奈特洛斯抽出手臂,推开压在胸口的脑袋,“帕格尼尼,调取车载录——”
刷啦——
刚推开的后脑勺直接凑到了他脸上,洗发水的幽香混着朗姆的酒味钻进高科技嗅觉系统。
“如果副驾是个成熟姐姐该多...Fet what I said,sorry~”
滴——
“船长知道自己很可靠,但大马路上你也别老靠过来嘛男孩,真让人难为情~”
“明明是——”
一个该死的大拐弯再次打断了他的控诉。
小菲亚特用妖娆的姿势一扭一跳地在车流中穿梭,一路跑一路激起文明群众的千层骂声,和两个外部脑的大吵大闹。
“Perfect!我喜欢和小美人贴,但他太瘦了,硌得我脑仁疼,我需要喝...Shit!Why is the rum always gone?”
“凭什么你在右边!Captain,I really have to protest!”
奈特洛斯长期宅在房间里,接触过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改造人就是硅基生物,这是他第一次和真正的非人造碳基生物发生肢体接触。
几乎所有碳基生命都是比较脆弱的生命体,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一个高频波段就能让他们分解,相较之下,硅基生物能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
碳基生物的生存需要依靠水、空气和食物等,而硅基生物不需要这些基本条件,它们的生命活动基于电子的运动和处理。
硅基生物的身体像晶体一样坚硬,碳基生物则十分柔软,他们有更复杂的生理特征……
以上种种,都是他的资料库中早就存在的理论知识。
“理论”和“感受”是不同的,但他一向不屑于获取“感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与外界接触就成为了不必要的活动。
可他没想到“感受”和“理论”的差异如此巨大。
不是坚硬的晶体,而是柔软有温度的肉体;身上不是冰冷的金属味,而是硅基星无法生存的花草的清香。还有心跳、呼吸、血流……大笑时胸腔里传出的震动……
小菲亚特仿佛要载着他驶向一个奇幻的世界,就像那只引着爱丽丝掉到仙境里的兔子。他从来不相信缺少依据的直觉,这次却不由自主信了这种预感。
这让他一向冷静有序的大脑体会到了陌生的慌乱,波澜不惊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恼意:“你是故意——”
吱溜——
“天哪谁开车这么没素、嘶—fuck!”
素质黑洞的花活终于砸到了自己的脚。
小少爷尖尖的下巴磕到了船长还没来得及上保险的兄弟上。
他一哆嗦,小菲亚特差点亲上前面货车的大屁股。
后座的大爷长腿一抬一脚踢到座椅后背,给船长可怜的兄弟造成了二段伤害,不知他如果看得见两人此时的体位是否还会加这一把油。
“你他妈在用屁股开车吗?不会开就滚去车底!”
看呆的外部脑安静了半秒。
“Nana's love! This doesn't look pleasant at all...(妈妈咪呀!这看上去一点也不爽...)”
“Sweet pain, I'm jealous of him.(甜蜜的痛苦,真嫉妒这货。)”
伊兰迪尔提兔子一样捏住奈特洛斯的后颈,将他提回座位上,解救出自己的兄弟,装作无事发生。
“Gentlemen,船长保证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我们的前途必须一片开朗。”
男孩和他头上的宝宝天线似乎撞故障了,接下来的一路一个眉头紧锁,一个安静如鸡。
一段无比和谐的旅程后,他们乘上飞船,进行了四次跃迁,来到了能最快抵达的超能研究所眼线最少的一颗行星。
狡兔三窟,作为海盗精神的正统继承人,船长的秘密基地遍布各个星系。
“地方有点小,只有两个房间,你先去睡我的房间吧,船长跟亲爱的布伦达挤一挤。”
“哦。”
奈特洛斯没什么少爷病,何况海盗的房间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出乎意料地十分整洁。
在这个纸质书几乎绝迹的时代,他的房间里竟然有书架,摆放着许多连他都看不懂的书籍。
那些飘逸漂亮的字体和精美得仿佛出自设计大师之手的神秘几何图(他后来知道了那叫“法阵”)充满着科学无法解释的美感。
也有能看懂的东西。比如某本似乎是植物笔记的书上,一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蚊香眼小人用生命告诉了他这美丽的花儿是有毒的,下一页,被迫尝百草的小人又容光焕发地昂首叉腰,手里举着解毒草药。笔记的各个角落都充满了这种生动有趣的注解。
他惊讶地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在笑,虽然微不可察,但嘴角眉梢的确是上翘的。
他连忙把书塞了回去,并对海盗产生了割裂的印象。
这感觉就像是某天突然发现那朵老蘑菇不仅是个小提琴大师还会跳钢管舞……
他从来没有这么需要用睡眠来整理更新一下新获得的海量信息。
他取下头上的宝宝天线(当然是某人取的名字),洗了个澡,穿上贴心绑匪送来的真丝睡衣,拉开门。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相比起床上那人,奈特洛斯表现得十分淡定,轻车熟路得仿佛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千八百年了。
他用绑匪的新毛巾擦干头发,挂回浴室,才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
“你怎么穿伊兰迪尔的衣服?”
一直在待命的人工智能自动关联到了网络上和这句话同时出现频率最高的另一句话,补充道:
“你好骚啊。”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混蛋!!”
“船长明明上贡了八成战果,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伊兰迪尔随手在腰上围了条浴巾,故意在雷大爷跟前晃来晃去搔首弄姿。然而见多识广的雷狮船长只是稍微多看了几眼表示已阅,便铁面无私地拷问道:
“你到底怎么想的,那小鬼是专门为反制嘉德罗斯设计出来的,老奸商只是舍不得让他去大赛里磕碰一下,不然第一的位置是谁去坐还不一定呢。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什么路边的野花吧。人质?呵,说不定我俩才是人质。”
采花贼使了个小法术蒸发掉发梢的水分,扑到床上搂住他,“哦~亲爱的布伦达原来是在为船长的人身安全担心啊。”
“看在你算个不错的同伙的份上好心提醒一下而已。”
高情商的船长没有重提他这个“不错的同伙”刚拖着人被帕洛斯坑了一把的小“意外”。
“船长还缺少打劫宇宙第一军火商的经历。”
意料之中的回答。
“安心啦,没你想的那么糟。”
“你哪儿来的自信?”雷狮不屑地问,“凭你那些花言巧语和小伎俩?”
“是挺低级的,”伊兰迪尔耸耸肩,“但有效不就行了。”
他笑嘻嘻地戳了戳傲娇小皇子的脸,“你不就信了我的花言巧语。”
宽宏大量的三皇子殿下懒得跟他计较,“那么,伟大的伊兰迪尔船长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和那位见了面。”
“小概率事件啦,”伊兰迪尔摆摆手,“毕竟连船长都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了,属性相斥的两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碰面,难道靠千里有缘一线——”
轰!
“肆虐天地吧,大罗神通棍!”
“帕格尼尼,切换战斗模式。”
“……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雷狮幸灾乐祸地将衣服扔到他头上,“看来你说的小概率事件发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