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脚被掀上去后,两个发黑的狰狞小孔暴露在了空气中。
小蛇的牙齿很小,但伤口周围的血管已经发黑了,像蛛网一样蔓延附着在苍白的皮肤上。
伊兰迪尔单膝跪在草地上,用秘银匕首一点点挑出伤口周围已经坏死腐败的组织,幸好派厄斯已经失去知觉了,不然指不定要怎么鬼哭狼嚎呢。
派厄斯看不清也感受不到他在干什么,他只能借着远处照来的微弱火光模糊地看见精灵脸上难得认真的神色,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淡薄的阴影,使他看上去有种静谧的温柔,银白色长发被火光镀上一层橙金的暖意,他随意将长发撩到耳后,露出戴着一颗冷星的尖长耳朵,最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在那双耳朵面前都变得黯然无光。
派厄斯不知不觉便看得愣住了,被戏弄的怒火静悄悄地转变成另一种火苗,直到伊兰迪尔抬起他的腿,低头用唇贴上他的伤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自在的心慌。
蛇毒攻心而已……一定是蛇毒攻心了……
伊兰迪尔吸出好几口黑血后,从地上扯了几根草放进嘴里嚼碎,敷到伤口上,吟诵了一首治愈的赞歌,如月光般轻柔凉缓的声音仿佛能抚平一切痛苦。
当草药和魔法生效后,派厄斯似乎重新拥有了微弱的知觉,那个伤口像烙印一样,开始发烫,不知是因为蛇毒还是因为精灵的唇曾在那里停留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被血染红的唇上,那一点鲜红给他清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艳丽。
注意到他的目光,伊兰迪尔偏过头笑问:“怎么了?” 看清派厄斯的表情后,他缓缓挑眉,“你那是什么傻样,小鲨鱼。”
他的夜视力可不是一万个派厄斯能比的,“蛇先生的毒,船长怎么不记得有让人发烧的效果。”
偷看被抓包的派厄斯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不是、不是说这里不能用元力和元力技能吗……”
“这不是元力技能”,精灵用细长的手指点着下巴眨眨眼,“自然馈赠给森林之子的祝福而已。”
就像白石的天赋技能一样,精灵的赞歌,能让枯木回春、繁花绽放。
“但是别放松太早了,男孩,船长也只能暂时阻止毒素的扩散而已,要彻底清除,我们还需要找蛇小姐帮一个小忙。”
咬了派厄斯的是日之蛇阿纳尔。
天秤山脉其实是烈日山脉和碎月山脉的合称,围绕着中心的彩虹之树缓缓转动。这组奇怪的山脉是由深渊领主均衡者的魔力撞击大丛林后留下的。
均衡者的真名已因熔铸丢失,他的源论是“均衡制约”——万事万物必须在矛盾的均衡对立中获得平衡,才能存在、发展。
受他的源论影响,天秤山脉中的生物都是“成双成对”的。
要“制约”日之蛇阿纳尔的蛇毒,就需要月之蛇伊西尔的蛇毒。
但船长不明白怎么大晚上的小鲨鱼能惹到习惯白天出门的阿纳尔先生。
“掉茅坑了啊,上个厕所这么久!” 嘉德罗斯看见抱着派厄斯回来的伊兰迪尔,不悦地哼道:“派厄斯,你是没脚吗?”
“没看见老子被蛇咬了啊!”
“活该!怎么不直接把你咬死!”
伊兰迪尔哐地把派厄斯扔下来,捂住他的嘴,“好了,男孩们,有点公德心嘛,大半夜的,别嚷嚷这么大声。”
经过这一闹,船长是彻底没了睡意。他走到雷狮身边,戳了戳他的脸颊,低声道:“亲爱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雷狮闭着眼问:“嗯……干什么?”
低沉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模糊的鼻音,微皱的眉头和不耐的语气显然是在生起床气。
伊兰迪尔看着闹别扭的大猫,坏心眼地捏住他的鼻子。
雷狮一巴掌拍开他作乱的手,半睁的眼中朦胧的睡意被搅动了一下,“不想死就快滚。”
狮子的獠牙对皮痒且厚的海盗毫无威慑力,他伸出双手将雷狮的脸捂住捏来捏去,小少爷脸上本就没多少的肉被他细长的手指搓揉成各种形状,这下,睡成猪的狮子都能彻底清醒了。
“我操你……”
伊兰迪尔见他的眼睛蹭地被怒火烧得通亮,坏笑着比了个“嘘——”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伊兰迪尔!”
“陪船长去个地方?”
他脸上完全没有扰了别人睡眠的歉意,接连被各种意外拖起来三个晚上,丧心病狂的船长急需找个幸运儿分享自己的霉运。
“滚你妈的,自己去!” 雷狮瞪了他一眼,靠回树下闭上眼,试图重新回到那个有啤酒和烧烤的梦。
“那里超~危险的,船长需要你,水手。”
雷狮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睫毛,不为所动。
“Pirate code,法典只是一本 guideline,亲爱的……”
他故意靠得很近,让微热的呼吸喷洒在装睡的人脸上。
左顾右盼,小玫瑰还在跟小鲨鱼进行无声但激烈的跨物种大战,伊兰迪尔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fine,那船长只能独自去找美丽的伊西尔小姐了……”
“站住。”
他故作惊讶地转身,果不其然看见了雷狮黑得跟银爵一样的脸。
雷狮露出尖尖的犬齿,“我真想……”
他抿起嘴瞪了目露无辜的海盗半晌,“啧,走吧,混蛋。”
“唉,船长就知道你不忍心丢下我~”
听完他的解释,雷狮停下脚步,“让他死。”
伊兰迪尔弯过来挂到他身上,“你们之间有什么大仇吗?亲爱的。”
“血海深仇”,雷狮冷笑一声,拉住肩上的手,将他推到树上,在他嘴里还含着朗姆时,就吻了上去。
辛辣又带着丝丝甜意,就像这个该死的海盗一样,从舌尖烧到了身体里。
他舔了舔嘴角,“你和嘉德罗斯他们乱搞我不在乎。”
船长被他这个一言难尽的说法狠狠呛了一下,“wha...what?”
“但是派厄斯——”
察觉到他身上凛冽真实的杀意,伊兰迪尔可怜兮兮地闭上嘴,他感觉自己冤枉大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去辩解,不,解释。
“我劝你收起该死的好奇心,这不止是我和他的事……”
雷狮后退一步,神色复杂地道:“除非你想和整个雷王星为敌。”
“我是对你有那种心思,你早就看出来了。但我叫雷狮……” 他罕见地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自嘲道:“这是我离开的时候唯一带走的东西。”
如果不是荣誉更可贵,他就不会如此向往自由。
他能放下皇位,但放不下深藏心底的对雷王星的责任和情感。
如果孑然一身、无所牵挂才叫自由,他从未自由过。
那也不是他想追寻的自由。
“Fine”,伊兰迪尔抱着手臂靠在树上,“如果你们打起来,船长一定不会劝架的,我不站他,也不站你……船长一向保持中立的阵营。”
“哼,中立?你的中立就是怕我趁机解决派厄斯,专门把我喊出来陪你散步?”
“呀~被你发现了,但是船长的中立是指,立在秩序和道德的中间,并非不偏不倚,而是帮哪一方全看我的心情,所以——”
他轻佻地挤挤眼睛,“我会站在布伦达这边。”
雷狮一怔,一双紫色的眼闪烁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背着月亮也清透得像掉到酒里泡过的紫水晶。
“嘶——” 伊兰迪尔摸了摸下唇,看着指尖上刺眼的鲜红,抱怨道:“I promise,这次真的是真话,really...”
雷狮垂下眼,长睫微颤,几乎是怨恨地说:“你这混蛋……干嘛要非要来招惹我!”
一开始就该把他当太空垃圾丢出去!
“嘿,这我可得替自己辩解一下”,伊兰迪尔用朗姆给嘴唇草草治疗了一下,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该死的海盗。”
他倾身在雷狮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朗姆和他的气息混成了一种摄心惑人的魔药,交织成一张捕捉灵魂的大网。
他像低吟着咒语那样在他耳边说:“至于你——是桅杆上的海鸥,我亲爱的布伦达。”
雷狮偏过头,短促地喘了口气,“……这是你的小鱼干?”
“如果我说是……”
伊兰迪尔勾起一边嘴角,“你,敢吃吗?”
雷狮呼吸一顿,猛地转过头将他按下来,冲那笑得令人火大的唇咬了上去。
该死的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