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沉收回目光瞥向夏侯彦,语气严肃却轻:“朕有没有告诫过你,让你安分守己?”
夏侯彦听君上的意思,仿佛是在责怪他多事,他愣了愣:“君上,臣弟……”
夏侯沉打断他的话,“夏无念府上住着谁,关你何事?”
夏侯彦一脸委屈:“君上,臣弟被他们打伤了啊……”
“依大凌律,擅闯私宅,他打死你又何妨。”
夏侯彦磕头道:“君上,擅闯他宅邸是臣弟不该,这通打臣弟可以认,但夏无念窝藏出逃的南邺公主是事实!”
夏无念忙想了番说辞,禀道:“君上,南邺公主入皇清寺后一直是臣在派人照看,冬来天寒,公主身子弱,屡屡病倒,臣觉得山上寒气逼人,不适合养病,才私自将公主接回城中休养,此事是臣不对,臣甘愿领罚。”
夏侯彦满眼惊异,匪夷所思,“她有病?她柔弱?哪个柔弱女子能把本王伤成这样?”
夏无念拱手禀道:“回君上,伤了郡王的不是公主,是臣。”
“夏无念你怎能颠倒黑白!难道本王连挨的谁的打都分不清?”夏侯彦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脸上的伤道,“你这副德行,就算敢打本王,会甩本王耳光?”
夏无念驳他道:“那也是王爷出言不逊在先,公主还算温柔和善,若穆姑娘在,王爷的胳膊还在不在都得另当别论!”
夏侯彦恼然:“夏无念你……”
“够了!”
夏侯沉冷冷的一声之后,二人都不敢再言语,一同拱手埋低了头。
夏侯沉漠然启唇:“天色已晚,朕不想再听你二人废话,各自去领二十板子。”又冷扫着夏侯彦道,“管好你的嘴,再口无遮拦、惹是生非,朕就要你的命!”
夏侯彦脸色都白了,骇然道:“君上,臣弟哪里惹是生非了,臣弟可是受害的人!”
“南邺使臣正在来胤安的路上,你并无实证就诬陷南邺公主与人有染,此事传扬出去,南邺肯罢休?”夏侯沉淡淡道,“难道你指望朕会为了你一个废物,和南邺兴兵?”
夏侯彦愣了愣,这才晓得了其中利害。
他孤立无援,而她背后有南邺撑腰,就算和谁有染,她不认,他又能耐她何?到头来都成了他在攀诬!
南邺若要追究,君上铁定不会护着他,要么当着南邺使臣的面重罚他,要么把他丢出去交给南邺处置。
如此一来,他还不如趁早认了是桩误会,挨一通板子,让此事翻过去算了。
“臣弟……臣知错了。”
夏侯沉又看向夏无念,“夏无念,你冤枉吗?”
夏无念肃然揖手,“君上,此事是臣不对,臣不冤枉,臣甘愿领罚!”
夏侯沉起身回寝殿,留下一句:“那就都滚。”
次日天明。
李暮霭睡醒了才知道昨晚的事,归结起来就是夏侯彦找她师姐的麻烦,被她师姐打了,跑来夏侯沉这儿告状,又被夏侯沉打了二十板子……
啧,这人何苦呢!
李暮霭得知夏无念也受了罚,挨了板子在柳别情那儿歇着,她准备了些吃食,来看了看夏无念。
夏无念就趴在正对着门的坐榻上,瞧见她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大冷的天,姑奶奶你自个儿身子都没好全,跑来瞧我做什么?”
李暮霭把食盒放在旁边案几上,自己端了凳子坐,道:“你是为我师姐受的罚,我能不管你?”
她知道夏无念不会对夏侯彦动手,那一巴掌是她师姐打的,但夏无念昨晚却在御前替她师姐扛了一切,她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你吃早饭了吗?”她问。
夏无念摇摇头,别说早饭,就连昨个的晚饭他都没吃上两口,可惜了。
李暮霭打开食盒,端出一盘糕点放在他旁边,“对付两口吧,回头等你好了,我再请你吃好的。”
夏无念笑言:“别见外,也别担心,自己人打的,没下狠手,那临平郡王才不禁打,叫得我耳朵疼。”
李暮霭叹道:“我昨晚睡得太死,那么大的动静我都不知道。”
“没关系,反正君上会向着我,不会让他讨到好,这顿板子我也该受,你师姐的下落不应让临平郡王发现,是我疏忽,险些给君上捅篓子,而且我若不受罚,临平郡王也不甘心,事情恐有后患。”
“那……我师姐还好吗?”
夏无念点点头,“我派人守住了家里,夏侯彦不敢再去找麻烦。”又言,“其实出了这桩事也好,熟识青蕊姑娘的只有王府的人,君上昨晚用此事镇住了临平郡王,往后王府的人会守口如瓶,青蕊姑娘就能安心上街了。”
下午。
李暮霭来了夏无念家里看青蕊。
夏无念替她师姐进宫请罪,一夜没归,她师姐担心得紧。
她告诉青蕊夏无念得在宫里养几日的伤,还把夏无念的话也转述给了青蕊。
青蕊坐在桌旁,手里捧着一盏茶,迟迟没喝,看着李暮霭轻言:“他当真这样说?”
李暮霭点了点头。
“自己都受了伤,还在为我想,从前我说他仁义,如今我倒情愿他自私一些,我闯的祸就该由我去扛。”青蕊沉着眼,神色凝重地吐道,“都是我的错。”
李暮霭忙道:“青蕊你别这样说,你与夏侯彦都和离了,已是自由身,他却还跟条疯狗似的乱咬人,错明明在他!”
李暮霭看青蕊既担心又自责,待在这一方宅子里只会更愁,对青蕊说:“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青蕊却坐着没动,只是很谨慎地望了望紧闭的宅门。
李暮霭看得出来,经历了昨晚的事,她师姐连出这个门都怕了,怕再惹出麻烦。
李暮霭牵起青蕊的手,“我们大大方方地出去,那家人再敢找你麻烦,我就扒了他们的皮!”
青蕊这才起身,却又下意识地想戴上面纱。
李暮霭先她一步将面纱摘下,道:“这东西困了你十多年,往后别再戴了。”
青蕊颦眉,“还是给我吧,我习惯了,不戴它,我反而不自在。”
“师姐……”
青蕊从她手里拿过面纱,戴上后对她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今日是个晴天,冬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也能驱散人心里的阴郁。
青蕊边走边问:“最近殿下怎么样?”
“太学腊月初有年终课考,殿下很上心,近来忙着勤学苦读,说考完这次就要回大邺了,他想善始善终。”
她们一路走来,街上的行人不多,偏前面聚了一群人,不知在瞧什么热闹。
人群里还传出恶狠狠的一声:“给我打,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