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霭点了点头,随内侍去往长钦殿,边走边问:“好好的,君上怎么会发火?”
“回姑娘的话,今日朝会上,钦天监邓大人给了一则预言,君上听后大为不悦。”
“什么预言?”
“凤出东泽,帝星长明。”内侍言道,“邓大人算到大凌会出一位永国皇后,只要君上遵循预言,便可保君上帝业长安,福泽万民。”
李暮霭颦眉,永国皇后?
永国能配得上北凌皇后之位的只有公主,偏永帝没有公主,就收了慕清榕一个义女。
钦天监是不是收慕清榕钱了,干脆直接报慕清榕名字得了!
李暮霭来到长钦殿外,夏侯沉已经下朝过来了,还有几位大人也在。
殿门大开着,连带柳别情在内,大臣和内侍们跪了一地。
地上还有摔碎的茶盏。
有大臣叩拜道:“君上,既然钦天监笃定此预言为真,恳请君上以帝业社稷为重,遵循天意。”
夏侯沉站在殿中,冷盯着那大臣,“少跟朕说什么天意,朕从来不信天意!”他又扫视着其他大臣,厉道,“谁再提及此事,朕就杀了谁!”
旁的人都伏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夏侯沉转眼看见了门外的人,方才敛了些怒色,斥道:“还不都滚!”
大臣们战战兢兢起身告退,走出大殿,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李暮霭,有人埋头不语,有人摇头叹气。
李暮霭知道,朝堂上官员众多,不是每个人都待见她。
等他们走完,李暮霭才移步进去,轻言:“近来朝中事情又多又繁杂,君上别再为这点小事发火了。”
夏侯沉看着她,匪夷所思,“小事?他们满口胡诌,你就不生气?”
李暮霭抿了抿唇,不安逸是有的,生气倒说不上,有人玩了点小伎俩而已。
夏侯沉直视着她的眼睛,拧紧了眉正色道:“是不是不管朕怎么做,怎么说,你都对你主子的教诲深信不疑,一心只想回南邺为她鞠躬尽瘁,舍生忘死?”
“我……”
夏侯沉打断她的话,“所以你才不在乎朕立谁做皇后,对么?”
李暮霭神色凝重,他的话她听着也不舒服。
再待下去,她得跟夏侯沉吵起来。
柳别情不该找她来,这事儿她劝不住,不止劝不住,还会火上浇油。
李暮霭掉头就走。
夏侯沉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森寒,心下的怒火反而随着她渐行渐远,愈烧愈烈。
李暮霭回到紫极殿,在偏殿里闷了一下午。
傍晚,柳别情回来了,带着人回来拿奏疏去长钦殿。
李暮霭站在偏殿门口,发现他们拿的不止奏疏,还从寝殿取了些东西,可见有人今晚又不会回来了。
柳别情走到李暮霭面前,叹道:“君上正在气头上,姑娘方才若能好好劝劝君上,君上定不会与姑娘大动肝火。”
柳别情的意思是她不该走。
“我什么都没说,你家君上就那样咄咄逼人,拿我主子说事,我再说两句,大军是不是就该压境了?”李暮霭恼道,“你家君上生气,我就不气么?”
夏侯沉不是不知她有多敬重长公主,还拿她主子刺她,她惹不起,躲不行?
“姑娘早些歇息吧,等君上气消了……”
“君上消不消气,关我什么事,我再也不去触霉头了!”李暮霭气鼓鼓地坐回了床边。
柳别情也是无奈,带着人离开了。
门外空了,紫极殿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暮霭抱膝蜷坐在床边,她最不喜欢冷清,像被人丢在了这儿一样。
她一生下来,她爹娘就不要她了,小时候有师兄师姐陪着,后来他们出师了,天天在外当值,李阔也回了东宫,重华宫里时常只剩她一个闲人,没有差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数着时辰过。
这样的日子最难熬。
第二日下午,李暮霭闲不住,想去找李阔说说话。
去景颐宫的路上,她发现今日宫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周围来往的宫人们议论纷纷,还有些人总时不时朝她投来目光。
李暮霭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与她有关。
李暮霭叫住了旁边路过的两个内侍,“等等。”
一人毕恭毕敬地问:“姑娘有何吩咐。”
“今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两个内侍相互看了一眼,似不太敢说,又不能不答。
一人行礼道:“回姑娘的话,君上今日接了永国公主回宫。”
李暮霭心下一拧,又故作淡定地问:“是吗,已经回来了?”
“回姑娘的话,夏大人亲自去迎的,已经到了,仍住在太妃娘娘的寝宫。”
李暮霭颔首,“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两个内侍一同离开,回头看看她,不由地摇头叹气。
有人道:“看来君上也对预言深信不疑。”
“听说永国公主不是个好招惹的,她若做了皇后娘娘,这位姑娘往后怕是有苦头吃了。”
李暮霭只往前走了两步,这些话也飘到了她的耳朵里。
慕清榕给她苦头吃吗?
那倒不会,她与慕清榕没法待在一个屋檐下,慕清榕回来了,她走就是,在哪儿待不是待。
李暮霭回了紫极殿,本想收拾几身衣裳,却连收拾衣裳的耐心都没了,刚进殿门又转身往外面走。
她下了台阶,往西宫门的方向去,听闻背后传来一声:
“这不是长嘉妹妹吗?赶着去哪儿?”
李暮霭回头瞥去,慕清榕笑意嫣然,正带着两个侍女往这儿来。
慕清榕走近,笑得更加开心,“怎么,看见我回来了,不高兴?”她叹了口气,“让你不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呢,那个预言,想来你听说了。”
“听说了又怎样,你主意多,银子多,该你得意。”李暮霭淡淡道,收回目光,走自己的路。
慕清榕冷笑了声:“我乃天命所归的大凌皇后,需得着使银子?你不会以为是我收买了钦天监吧?”她瞥了李暮霭一眼,“自己没这个命,还赖人家使诈!”
李暮霭脚步不停,天命所归也好,事在人为也罢,关她一个南邺人什么事?
慕清榕仍在她背后喊道:“长嘉妹妹,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你要去哪儿?”
未几,后面又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原来公主在这儿,让奴才好找,公主,君上传召。”
“长嘉妹妹,姐姐先去见君上了,往后日子长着呢,咱们回头再叙。”
李暮霭回头瞧了一眼,来的是长钦殿的人,只叫走了慕清榕,没有看过她。
她就知道,宫中女子的悲欢都与他的喜恶牵连在一起,他待见谁,谁就是贵主;他不待见谁,宫里人就会对谁视而不见,背地里还要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她不回去为主子效力,难道要在这儿曲意逢迎地过一辈子?不敢恼不敢怨,否则留给她的就是一座冷清至极的宫殿,还有听不完的刻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