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沉摇了头,“纵然师出有名,现在也不是兴兵的时候,今年赈灾朝廷花了不少银子,再打仗,国库恐会吃紧,而且除掉夏侯煜之后,朕要先安定朝堂,此时更不宜挑起战事。”
“我还以为君上志在得天下,抓住机会就要收拾人家。”李暮霭一笑道,“还是君上圣明。”
夏侯沉替她牵了牵被子,道:“要收拾卫国,朕多的是办法,不一定非要出兵。”
拂晓时分,太医们又来给李暮霭把了脉,确认她已无大碍,领赏后各自退下了。
夏侯沉回去沐浴更衣,浅浅歇了一阵就去往长钦殿,已有大臣在那儿等他过去处置昨日的事。
下午,李暮霭去了景颐宫找李阔。
夏侯沉今日有的忙,一时半刻回不来。夏无念跟着大理寺的人奉旨查抄王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办完差事,她想知道外头的动静,倒是可以先问问她弟。
李阔身在太学,同窗都是官宦子弟,朝堂刮着什么风,太学里就会刮什么风。
李阔今早就听说了,现在还难以置信:“姐,卫国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他们……他们敢刺杀凌帝?”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昨日他们若得了手,皇位就是摄政王的了,我猜夏侯煜不仅会替他们平息一切波澜,还会将三座城池拱手让给卫国。”李暮霭又道,“要是卫国人不帮忙,夏侯煜就会拿卫国与他私交甚密的事要挟,来日他倒了霉,夏侯沉也不会放过卫国。”
她叹:“卫国跟夏侯煜一条心,便已是骑虎难下,唇亡齿寒,你是卫国人,你怎么选?”
李阔想了想,“当然不会选现在的凌帝,天下皆知现在的凌帝是个不好相处的,野心还大。”
李暮霭单手托腮,“所以嘛,君上也笃定卫国人一定会答应,专程设了个圈套,等他们钻呢。”
“姐,昨晚是你护的驾?我听同窗们都在惊叹,说你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君上赴宴,总不能带个侍卫在身边,万一卫国人投鼠忌器,放弃了怎么办?君上本打算自己应付,但是我不放心,是我死皮赖脸跟着君上去的。”李暮霭抿唇一笑。
小瞧她的又何止在座的王公大臣,卫国使臣和刺客不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李阔慢道:“太学的人不知摄政王倒霉是与卫国有勾结,都以为摄政王被囚禁抄家是因为给君上下了毒。”
李暮霭淡然言:“他没下毒,那酒是明着献的,他又不蠢,只是君上需要一个将他当场下狱的由头罢了。”
“可我听说,柳总管不是验出来了吗?”
“当场下毒当场验有何难,指甲缝里带一点,往杯里一撒,谁瞧得见?”李暮霭托着腮,指尖在脸畔轻弹,“我昨个下午教他的。”
李阔恍然大悟,他差点忘了,重华宫的人都是下毒一把好手,他姐也是。
他道:“可他在外面还有自己人,既然不是他干的,他的人若是还了他清白,君上是不是就得把他放了?”
李暮霭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旁的恶事总是他所为,我手上还有别的证据,君上也早就想动他了,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已,怎会让他全身而退。”
李阔笑了笑,“摄政王这下算是彻底完了?姐你的差事不就办完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大邺?”
“如今君上这儿还没收拾完呢,他得找卫国要说法,还得给摄政王定罪,之后又要肃清朝堂……等君上忙完再说吧。”
日落黄昏。
李暮霭回到紫极殿,夏侯沉还没回来,殿里只有她跟阿六在。
天气越来越冷,重阳已过,殿中用作摆设的菊花也快败了,阿六正在修剪已经枯萎的花枝。
李暮霭走到殿门口看了看,正好碰见夏无念回来。
夏无念走近问道:“姑奶奶你找我?”
“天冷了,我给青蕊备了些东西,还有青蕊的药也快用完了,这几日你忙,托个人送去就成。”李暮霭回偏殿拎了个包袱出来。
夏无念接过包袱,给了外面一个下属拎着,道:“不急,我还得等君上回来,跟君上禀报摄政王府的事,一会儿再走。”
“你有正事怎么不去长钦殿?”
“去长钦殿的人一个人接一个,听说王尚书大清早就在那儿等君上,现在还没回去,我这些小事等君上忙完再说也不迟。”
李暮霭云里雾里,“查抄摄政王府也算小事么?”
她见夏无念风尘仆仆,忙让阿六给他倒了杯茶水。
夏无念歇了口气,道:“和其他事比起来,算吧,毕竟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罪证?”
“他多谨慎,怎会在家里留罪证。”
李暮霭不解:“没有罪证,你们在那儿待了一日都找到了些什么?”
“摄政王府堪比半个皇宫,我们把犄角旮旯搜一遍不就搜到了现在?”夏无念略皱了皱眉,“他府上确实没什么东西,字画珍宝居多,账面上的存银只剩了三千两。”
李暮霭吃了一惊,“摄政王手里只有三千两银子?”
夏无念笑了声,“我也没想到,只怕地方七品官的家底都比他殷实。”
李暮霭想了想,夏侯煜从前做的那些事是需要不少银子打点,譬如他仅是刺杀她一人,就雇了数百个水匪;为了造势拉拢民心,去欣州的时候他也花重金请了好些坊间名医随行。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花银子自然连眼睛都不眨。
一个亲王,把自家银子花得只剩三千两,也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他搅乱欣州时还让地方官大肆敛财,如今看来这笔财可能是替他自己敛的,因为他已入不敷出,若想跟夏侯沉斗下去,还需要大把的银子。
天黑尽的时候,夏侯沉才回来。
等君上落座殿上,夏无念拱手言道:“启禀君上,臣已将摄政王府里里外外搜完,没查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夏侯沉看了夏无念一眼,淡淡道:“旁的罪证他不会留,但一定留有他与诸国往来的书信,那是他要挟诸国的把柄,不会轻易毁掉,查一查他在城里城外还有哪些别苑宅邸,好好找一找。”
“臣领旨。”夏无念又想起一事,皱眉禀道,“君上,裴庆不见了。”